“噢,好吧。”那小团子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与他同坐在自来峰上的山崖边荡着那小短腿:“可是死亡应该是很痛苦的吧?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死而复生。之前在谢府,我曾见过邻居家的老人死去,周围的人全穿着白衣服,带着白头巾,哭得很伤心。如果我死了,师兄会不会难过呢?”
“不会。”眼前是云雾缭绕的山间,几棵大树顶从白茫茫的雾气里穿了出来,声音还是轻轻的,但是带了些冷漠:“我与你才认识七曜不到,我凭什么为了你伤心。”
“噢,好吧。”那奶团子想了想又说:“那等我和师兄再熟悉一点,九冥再问问师兄,师兄要认真回答。”
“走了,回去了。”视野升高,他听见带着淡漠的声音从自己胸腔中传来:“这儿太闷人了。”
或许是云雾越来越重,或许是不喜欢这个话题,他感觉胸腔发闷,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噢,好吧。”小奶团子撑着山崖边站起身,在白色衣摆上蹭了蹭,主动牵住了大手。
那双小手没有他的一半大,这也是当然,当时谢九冥未满五岁,自己已经满十四了。
他听见一声发自胸腔不屑的笑:什么兄弟情?逢场作戏罢了。
自己就有十六个兄长,除去不堪折磨早早夭折的七个,其余的哪次见面不是兄弟情深,哪个不是天天念着他?
念着他早点死罢。
他也紧紧握住了那小团子的手,低头朝他道:“今日师父要接待善主,先回我的寮房吧。”
只是眨了一下眼,手中的团子就不见了,眼前朦胧,温热的大手轻轻搓了搓眼周。
温暖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视野,自来峰山崖上只有他一人,孤独和失落常常与他作伴。
早在母妃死时,母族就已经被迫与他断了联系,而他根本不愿去想他的父族。
心机,算计,野心,手足相残,一群冷血自私形同野兽的家伙。
他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他没有欲望想要与他们相争,可是谁又放过他了呢?
下毒,暗杀,诬陷,迫害,各种手段,他当时不过五岁,就已经三番两次性命垂危。
全拜他的好兄长们所赐。
高高的宫墙挡住了他年幼对世界好奇,逼着他在一格方墙里,不断地体验着骨肉相残。
就因为那老皇帝的一句夸赞,他们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扒皮抽筋,让他差点死在那冰凉寝宫,在他五岁的诞辰的夜里。
可惜他尹无疾贱命一条,就是命硬。
竟然让他苟且活到七岁?兄长们的手段还是太软了。
十七皇子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嘴甜乖巧,做事合人心意,懂得迎合人心,哄得他太子兄长心生软肉,罕见对他有了兄弟之情,一时之间兄友弟恭,真是好玩得很。
一年过去,九个哥哥只剩下了四个,弄得那老皇帝开坛祭祀,拜天拜地,祈求子嗣繁荣昌盛,祈祷自己后继有人。
鹅毛大雪一团一团砸落在身着华贵,身份不凡的众人身边,尹无疾跪坐在蒲团上,离那老皇帝之间只隔了个太子,他身子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前父兄一下一下的拜着。
你还生得么?那双杏眼中露出嘲讽和不屑。
又过半年,五声响亮的丧龙钟,太子兄长也去了。
宫中遭了刺客,太子与十七皇子遇袭,十七皇子替太子挡了七刀,三刀几乎致命,血流不止,去的时候太子已经没了气息,老皇帝几乎将太医院掀了个底朝天,太医密密麻麻的在平时门可罗雀的十七皇子寝宫内忙的不可开交。
十七皇子被好生将养了近一年。
在他十岁诞辰那日,被册封了太子,封号永安。
永安无疾。
真是美好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