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桉枕着自己小臂,一双圆眸毫无睡意,一滴清泪到底是从眼角落下,游桉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抬手用寝衣袖口将脸庞泪痕抹去。
小脸上难得正色,半晌后伴着诺布鼾声,游桉渐渐睡去。
第二日一早,院后荒山上几只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乱叫。
殷渔和于淮舟穿戴好衣物打开屋门,便瞧见守在门前那面容严肃的小身影。
“桉桉?”于淮舟用玉扇捂面,打了个哈欠,盯着面前那小儿道,“你这又是在玩什么?”
“于大哥,殷兄长。”游桉语气和面上神情一般严肃,朝门边二人躬身拱手,“桉桉有一事,还请二位兄长帮忙。”
于淮舟挑眉,偏头与殷渔对视一眼,面上跟着认真几分。
那日吃了朝食,蒋霁便替游桉寻了船队,游桉和黑疤在景湖镇待了不过一日,便返程了。
过了中秋夜,秋寒便冒了头,院后山坡上枯黄的树枝摇摇欲坠,而后秋雨哗啦啦的飘落,院中的独鱼有了新伙伴,可以一同在池中赏雨。
秋雨绵绵密密下了好几阵,景湖镇也就迎来了冬日,湖面上结了冰,码头停运,阿蟒和乌慈停了工,在飞花阁后院挖了不少番薯装回院中。
院中热闹,众人围炉烤火,番薯的香甜气息和柴火一块儿从火堆中钻出。
谢意手中剥着番薯与肉分离的薄皮,一旁的卷毛蛇妖眼巴巴的望着。
他赌对了,道士剥得第一个,果然是给自己的。
冬过春至,春去秋来,如此反复,诺布维持着体型一动不动,烛秋渡偶尔回一趟玉京宫,在某一个春日回院时忽然开始窜个子,身高直逼谢意而去。
于淮舟给烛秋渡请了教习先生,习武便跟着赵厘,小崽子在院中养的极好,面上的肉感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英气俊朗,身材紧实美观,瞧着还要抽条。
也就是在这么一个春日,烛秋渡收到一封岭域郡来的信。
那只出现在京城段涛涛信中、消失了不知多久的游桉游小少爷,终于舍得出现了。
大约在收到信后十来日,一艘商船在景湖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进了镇。
码头上长身玉立的少年抬眸,瑞凤眼便对上甲板上那双微弯的圆眸。
不愧是岭域郡第一美男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游桉和游槐长得不太相似,却也是极好看的。
且不说面上浓墨重彩的挑眉和明亮的圆眸,就单瞧那肉意褪去愈发笔挺的鼻梁和含笑弯唇,叫人瞧着便有如沐春风之感。
可眼前之人是什么黑心馒头,烛秋渡心中清楚得很。
不论如何,二人互相拍了拍对方肩膀,有一句没一句沿着蘅芜苑前的长街朝神鱼桥走去。
咕哞山,深林中,一阵清风卷起树叶哗啦啦的响,繁密的枝叶几乎将日光隔绝在外,林中被潮湿空气包围。
一双细长匀称的白皙长腿在树枝上晃动,漂亮的指甲半透着粉润光泽,耳垂下方一对儿紫玉芙蓉镶珠耳铛跟着动作轻轻摇晃。
双螺髻,弯眉大眼圆鼻尖,红唇嘟嘟,浓密的睫毛弯弯的向上翘着,唯一的变化便是那肉嘟嘟的小脸如今清瘦匀称。
咔嚓。
一声树枝断裂轻响。
咕哞雀妖还举着自己才染的指甲,不经意朝树下瞧去,便见一身着星蓝长袍的貌美男子负手而立,抬眸瞧着自己。
目光很快从那貌美男子面上收回,咕哞雀妖毫不在意,反正那男子也瞧不见自己。
“......不是丢了么?”
树下男子声音一出,树枝上咕哞雀妖双腿摆动便顿住了。
就算声音有不少改变,它也能第一时间认出这声音的主人。
是那小登徒子,五六年前一面过后再未出现的那个,送给自己紫玉芙蓉镶珠耳铛的人类男子,游桉。
咕哞雀妖面上冷漠,瞥了游桉一眼,拍了拍手便抬腿转身打算离开此处。
“我要成亲了。”树下男子好看的红润弯唇上下触碰,吐出这样一句话。
咕哞雀妖一手扶着树干,离开的动作一顿,半晌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嘶哑:“恭喜你。”
“我来还你这个。”一物叠得整齐,从树下男子怀中取出,男子抬手递出,“放在我这儿许久,从前帮过我,如今我心有所属,想来不方便带在身旁,今日来物归原主。”
“不是什么重要之物,丢了便是,何必千里迢迢拿来还我。”嘶哑女声愈来愈低,语气毫不在意。
“也只是顺路。”树下男子轻笑一声,“成亲之事,总是个喜事,要来与这边的朋友知会的,到这儿便想到要还给你,不知道你与你那心上人如何?”
“......很好。”淡紫纱雾从树杈柔柔飘下,咕哞雀妖身姿轻盈,落在树下男子身前,接过男子手中浅青纱带,“既是如此,我便收下了,你也请回吧。”
“我的呢?”男子却没有收回手,半垂眸盯着身前这女子弯眉下一双浓睫大眼,“既是回礼相赠,如今还了你,你也该还我。”
咕哞雀妖垂眸,手中捻着浅青纱带不答话,唇抿的极紧,那对儿紫玉芙蓉镶珠耳铛一晃一晃,像是提醒着雀妖自己的存在。
“哼。”男子轻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弯唇道,“我瞧你在意得紧。”
“我......”咕哞雀妖弯眉一蹙,掀睫抬眸便要反驳,却被男子那双明眸吸住,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男子下一瞬便弯腰将这雀妖打横抱起,放在结实臂膀上边颠了颠。
“你做什么!”咕哞雀妖大惊失色,一双纤细玉手下意识敷在男子肩头,“放开!你方才做出一副对你妻子至死不渝的模样来,如今又是何意?”
“你是何意,我便是何意。”游桉顺着咕哞雀妖力气将她轻轻放下,抬手抚住她后脑勺,张开一臂便将娇小纤瘦身子拢入自己怀中。
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干净的香气,咕哞雀妖挣扎一下,再也不动了。
“将你那如胶似漆的情郎叫来,让我见见。”游桉轻轻抚着怀中女子清瘦的背脊,“我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打我妻子的主意。”
心知上了这小儿的当,几滴泪珠从咕哞雀妖眼角滑落,被身前男子捧着脸用拇指温柔抚去。
“我不叫你孤单,你若愿意,我便来景湖开镖局,日日来见你。”游桉搓着指尖湿润,语气放缓了些,“且若我百年,来世定还来寻你。”
“......信口雌黄。”咕哞雀妖嘶哑声线带了些哭意,“你若入了碧落,尘世汤一喝,下一世哪还记得我这小妖。”
“这个。”游桉将自己袖子捞起,手腕内侧一颗洒蓝晶石,嵌入在皮肉之中,“姐姐可知道魂契?”
“你......”咕哞雀妖双眼瞪大,被这小儿举动吓得朝后躲了一步。
“不愿意?”游桉挑眉,嘴里说着,却将咕哞那长指往自己嘴边引去,白牙咬破指腹,按在自己手腕晶石里。
一道并不显眼的淡蓝光雾一闪而过,游桉将那破皮香指含入口中。
而后将自己大手与之十指相扣。
“......”咕哞雀妖只是盯着游桉手腕,轻蹙着眉。
种魂契的魂器,如今还会痛吗?
“你若下一世是女子......”
“我若是女子。”游桉轻笑一声,接了咕哞的话,“那便日日来寻姐姐,缠着姐姐替我梳发。”
哥哥的婚期遥遥无期,弟弟的婚期却定了。
在景湖镇,在咕哞山,在花朝节,一个众花烂漫,注定美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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