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出热闹戏,依旧是那浑浑沉沉的模样,恍然间,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奶奶。”
王熙凤睁开眼眸,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是平儿!
平儿怎么年轻了?
她伸手,想要捏捏平儿的脸,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却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是那样的莹润有光泽,还染着红红的指甲。
自己也变年轻了?
“奶奶今儿个怎么了,怎么迷迷瞪瞪的?可是醉了酒?我扶奶奶回院子休息吧。”平儿声音轻柔,扶王熙凤起身,往东大院赶去。
王熙凤觉得奇怪,只以为自己在梦中,也不言语,只靠在平儿身上,随她搀扶行走。
平儿在自己身边时,从没有做这般打扮过,嫁了人后,平儿最爱梳高髻好簪钗环,这样的低盘髻,不是她喜欢的,因此,这肯定是梦。
到了东大院门口,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的想要进去报信,却被平儿拦下了。
王熙凤惊觉不对,便追问缘由,进了院子,正听见那风流成性的琏二正跟人调情,听见一女子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到时候将平儿扶正……”
王熙凤心下大惊,谁死了?将谁扶正?
平儿焦急的看向王熙凤,见她神思不属,面露惊骇之色,以为她是被贾琏伤透了心,正要劝慰。
就见王熙凤柳眉倒竖,左看看又看看,没找到想要的,就一脚踹开了门,拿起堂前条案上的鸡毛担子。
“好你个琏二,死了还不消停,敢在底下偷人!”
这里的动静吓了里面的两人一跳,随后只见王熙凤怒气冲冲的进来,拿起鸡毛掸子就打,贾琏哀嚎连连,正要说几句狠话,王熙凤看着一旁那不大认得的女人,就生气了。
好个琏二,死了还偷腥,死性不改。
贾琏被打得直叫唤,想要推搡王熙凤,也不知道王熙凤是不是气急了,那气势之盛,贾琏不敢招惹,只敢逃。
最后闹到了贾母跟前,王熙凤见到了贾老太太,只觉大惊!
老太太还没投胎!
厅里众人都来拉架,除了几个小姑娘外,旁的皆不是真心。
王熙凤这才觉不对,又想不清楚缘由,便佯装晕厥过去。
消停了后,众人忙叫人将其抬回东大院。
王熙凤脑子乱糟糟,这难道是回光返照,自己才回忆往事?但她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随后,她接收了这儿的记忆,心中大骇。
怎么回事?
乐儿怎么早夭?
安儿被自己打死了?
平儿成了通房?
喜儿嫁人后难产死了?
容秀没有改名,还叫香菱,成了薛蟠的妾?
薛蟠不是死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蓁姐儿呢?芃哥儿、蕤哥儿、葵哥儿呢?
乱了,全乱了!
一晃,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自己披头散发,穿着单衣,躺在破席子上喘息。
听见牢头在说话:“贾家那边,已经将她休了。”
然后,自己好像是死了,被人用破席子裹着扔在了乱葬岗。有一个老妇人,带着少年人,将自己扛了回去,置办了薄棺,将自己葬了。
又听见人说,自己的女儿被哥哥王仁卖了,还卖去了烟花之地,那老妇人带着少年人,将自己的田地全卖了,才将“巧姐儿”赎了出来。
王熙凤这才认出,这老妇人是刘姥姥,那个有福气的老人,活了整整九十四岁的老寿星。
那个孩子,是王板儿。
王板儿不是知县吗?
眼前的景象再一变,来到喜堂。
那新郎官是贾琏,那新娘是自己,王熙凤见证了他们的一生。
少年时的恩爱,后来的相看两厌,梦里的自己像一个蠢货一般,为了贾家耗干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填补了进去,却没落得一声好。
看见容秀被夏金桂折磨致死,看着迎春被孙绍祖打死,看着探春远嫁,看着林妹妹吐血而亡,看着宝玉出家,宝钗守寡,看着贾家败亡。
不该是这样的……
这噩梦一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明明是老封君,明明是儿孙满堂的福气人。
不该是这般的。
锣鼓喧天,重锤敲下,戏落幕了。
锣声惊醒王熙凤,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睁开眼眸。
只见白发苍苍的容秀,戴着满头珠翠,担忧的看着自己:“老太太,是不是累了?”
王熙凤拉过容秀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才舒了一口气道:“方才眯了一会儿,做了一场噩梦。”
还好,那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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