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镜捧着石榴花纹青铜镜,呆呆盯着里面那张浓妆艳抹的稚嫩小脸。
她穿越了,穿成了一具彩绘衣妆的戏偶。
她从大红宫裙的宽袖里探出白嫩指尖,摸了摸缝在脖颈处的红线,忍不住发出尖锐爆鸣:“天呐!要不是身体僵硬,脖子和关节都缝着红线,谁看得出来这是一具戏偶?这皮肤,这眉眼,这也太逼真了!什么皮做的呀,古代匠人手艺这么好的吗?!”
院子外传来盘铃声。
萧宝镜连忙扔掉铜镜,藏进墙角那一堆彩漆木偶里。
这些木偶和正常人一样高大,男女老少都有,但不及她做工细腻精致,旁边一个穿鹅黄半臂襦裙的小侍女木偶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萧宝镜看不过眼,顺手帮她把眼珠子塞进眼眶。
盘铃声近,院子里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廊檐下。
萧宝镜连忙把视线放正。
她望向前方的瞬间,旁边的小侍女木偶忽然眨了眨眼,好奇地偷偷看她,在主人推门而入的瞬间,又恢复了僵硬的表情。
这座小宅院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卖货郎,每到天明就挑着装满各种小玩意儿的担子,去镇上叫卖胭脂水粉、簪钗绣鞋、布袋木偶。
萧宝镜看见他脱掉木屐踏进门槛,深青色道袍衬得他身姿修长清瘦,倒茶吃的时候露出一截苍白细瘦的手腕,连脚踝也瘦长伶仃,是标准的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模样。
明明是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可他却喜欢学读书人戴飘巾,还要在鬓角簪一朵深红浅粉的芙蓉花,不簪花的时候就在腰间挂一张雪白狐狸面具,狐狸细长微挑的眼睛与他如出一辙,笑起来时唇红齿白眉眼昳丽,真像志怪奇谈里的狐狸书生。
卖货郎放下茶盏,走向窗边那座低矮的妆奁:“铜镜怎么扔在了这里?”
萧宝镜呼吸一窒。
见卖货郎没有过多怀疑,只是把掌镜放回香檀木镜架上,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要是这个卖货郎发现她乱跑乱动,大约会以为戏偶成精了吧?
也许他会上报官府,然后烧死她。
夜里下了细雨,窗外芭蕉窸窸窣窣。
卖货郎点上一盏油灯,突然走到墙角,把萧宝镜拦腰抱起。
萧宝镜的瞳孔微微缩小,一颗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深更半夜,他抱她干嘛?
难道他想……他想那啥她?!
好在卖货郎只是把她放在了窗边的妆奁前。
他给她重新梳了繁复美丽的宫廷发髻,又用尾指挑了些大红胭脂,在她的唇瓣上一点点匀开,指腹温凉动作细腻。
萧宝镜绷着小脸,悄悄望去。
少年垂着眼,细密纤长的睫毛在他脸颊上覆落阴影,遮住了他乌润幽深的瞳珠。
终于抹匀胭脂,他弯起狐狸眼,夸奖道:“谁家的小公主这么漂亮?哦,是我家的呀……”
他的嗓音温柔清润,上翘的尾音像是带着无数小钩子,钩的萧宝镜心里痒痒的。
这人怪骚的。
卖货郎的目光又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这只香囊旧了,明天卖完货,就给你买一个新的。”
他转身开始做手艺活儿,从竹筐里取出红色丝线和一把铜钱,似乎是打算编织一根手绳。
但他不满意手绳的造型,编了拆、拆了编,一个时辰过去也才编到一半。
萧宝镜暗道难怪这卖货郎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身为手艺人做事情却如此磨叽,一个晚上才编一根手绳,能赚到钱才怪呢。
夜渐深。
卖货郎把编好的铜钱手绳放进货篓,吹熄油灯,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