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核查过后,范仲淹的百官图并非虚言,赵祯拍板,让吕夷简罢相,另封镇安节度使,出判许州。
这时候的节度使根本比不上唐朝,节度使有名无实,权力十分小,上头还有经略使、转运使,这两者掌握的权力可就大多了。
至于副相参知政事宋绶一向是吕夷简的党羽,因议事时总是附和吕夷简,一并罢去,贬为尚书左丞。
其他附庸吕夷简一派的官员,也大多被贬斥。
三下两下瓦解了吕夷简大部分势力。
又拜前集贤相李迪为昭文相,陈尧佐为集贤相,韩亿、石中立并为参知政事。
集贤相陈尧佐如今已年七十,老眼昏花,眼睛模糊,看折子都看不清,,参知政事韩亿与石中立都已年至六十五岁,宰执团队换上这些老先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官家要与宰相夺权。
李迪憨直,没什么心眼,自从宋婠先前帮了他逃过吕夷简的阴谋算计,李迪便彻底倒向陛下,任赵祯马首是瞻。
而官家新换上的陈尧佐等人可以说这一届的宰执团队是名副其实的“老人政府”。
赵祯却觉得冤枉,这些人分明就是吕夷简离朝之前,向他密荐的人选。
吕夷简的打的如意算盘他倒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想着陈尧佐等人的能力不行,老人家走两步都要喘,执政期间做出的成绩必然远不如他。
届时,官家被政事缠身觉得棘手之时,必然会想起他吕夷简,便可召他回来复用自己。
只是吕夷简自认为自己将赵祯看的透彻,官家虽仁厚,却并不是雄才大略的君主,他觉得赵祯定是离不开他这个宰执。
赵祯揣摩透吕夷简的心理,嗤笑两声,便顺水推舟。
新一任政府上任,未过几日,整个中书便焦头烂额。
陈尧佐等人年纪实在太大,年底政务更加繁忙,政事几乎全部都压在李迪一人身上。
此时官家又跑出宫去见圣人,政事全部托付李迪,李迪望着官家期待的眼神,有苦说不出,只得含泪点头。
“官家怎么今日得闲来大相国寺?”宋婠疑惑的问,她记得年底政事应当更是繁忙才对。
赵祯紧了紧手中的热炉,他克制不住喉间的痒意,捏住拳头放在唇边轻声咳了几下。
“官家这是染了风寒?既如此为何不在宫中休养,跑到这里来?”宋婠伸出手背贴向他的额头,赵祯配合的弯下腰来,任她作为,见没有明显的发热,宋婠才舒了一口气,应当只是普通的风寒,“太医怎么说?”
赵祯的身体弱,往年这时候都要小病几场,再加上最近过于劳累,才导致风寒,他本想说自己无事,想着刚才婠婠紧张自己的样子,心里甜的紧。
他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声音虚弱如蚊蝇,看上去就不太康健,“这是老毛病了,每每入冬必要病上这么一回,我都习惯了。”
“生病哪有习惯的?”宋婠不满的看着他,摸着赵祯的手,感觉就像是两块冰冷的石头,宋婠牵着他往寝室走,“你快去床上躺着,热热身子,捂出汗来。”
赵祯被瞪了一眼,却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他顺着宋婠的力道,一钻入被窝,就感觉到滚烫的热意源源不断的从床铺底下传来,整个人瞬间就暖烘烘的,他舒畅的长叹一口气。
他好奇的问:“这底下的是何物?竟如此的暖?比烧炭暖和多了。”
宋婠道:“是商队从辽那边传回来的法子,辽人所居地严寒刺骨,他们那边冬日就靠着烧火炕度过,我见着好用,便叫人也给我砌了一个,官家觉得是不是很好?
我想着,这辽人的法子能不能在汴京等地推广,国朝的百姓们也能过好一个冬天。”
赵祯顿住了,他的婠婠果真有赤子之心。
他握住宋婠的双手,激动不已,“若真的推广开来,必定能大大减少冻伤人数。”
宋朝虽不似辽金地区寒冷,但是每每冬天,冻死者十之又三,这是何等恐怖的数字,等到明后期小冰河时期,这个数字更加夸张,此时宋朝虽然情况好上许多,但是因为御寒手段少,百姓饱受饥寒之苦。
更不必说冻死之后,尸体来不及处理还会爆发瘟疫。
宋婠其实想的更多的是棉花,棉花在北宋时已在两广、福建、交趾地区种植,但用棉花代替丝绸衣物并未普及。
而且两广、福建等地在宋人眼里是未经开发的荒野之地,交趾曾为外族统治,对宋廷心有不满,并不服从宋廷的管辖,不久之后便会叛乱,是以朝廷和民间都未曾发现这种作物的重要性。
棉纺织业的兴盛还要等一百多年后,南宋时期黄道婆从黎族带回来棉纺织技术。
赵祯激动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来大相国寺见一见亲亲皇后,还未温存一番,安慰自己多日不见的相思之情,却又给自己找了一份差事,顿时就有些不郁。
瞧着宋婠温馨的寝室,桌边炉子上茶水咕噜噜的响着,冒出一股热腾腾的气雾来,边上还烤着一堆板栗,糯甜的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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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摊开一卷书,桌角的白瓷瓶里插了一束今早刚摘下来的腊梅,幽香阵阵。
一看就知道婠婠的小日子过的悠闲自在极了。
想比自己整日待在宫中忙着批改一摞又摞的折子,天天听着范仲淹絮叨,还要独守空房,日子过的苦哈哈,真的好羡慕。
“婠婠,若是我们还能再换一次就好了。”赵祯突然感慨道。
宋婠回头看他,床上的人已经进入梦乡,一看就知道先前是睡的迷糊的时候说的。
她笑了笑,既然赵祯这么要求了,她肯定是要满足对方的。
肚子里揣了个娃,干什么都不方便,想吃都不行,连出个门都要被赵祯派来的禁军阻拦,她早就烦透了。
现在有人主动要替她分担,何乐不为?
希望明早起来,赵祯不会哭。
寒风呼啸,相国寺的鸡都嫌弃天气寒冷推迟打鸣的时间。
等赵祯从温暖的被窝中睁开眼,天色已经亮了许多,他的第一反应是今日定然赶不回去参加朝会,第二反应:范仲淹又会追着他骂。
他抬手摸了摸身侧,只摸到一片冰凉,婠婠怎么起的这般早?
他心里想着,唤人进来伺候洗漱,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娇软清甜的女音。
走到铜镜前,看到那一张熟悉的,却不属于他的脸,赵祯一愣,果然,又换了,这大相国寺当真有许多神异之处。
一回生二回熟,知道有法子可以换回来,他心里就不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