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等事?”萧珺问:“后来那被除族了的梁氏子如何了?”
“不知。”宋县令摇头,道:“我也只是来此上任时听县丞提起而已。不过,被除族的大族子弟,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了家族供养,若非本人能力极为出众,怕是难有什么好的下场。”
萧珺点头。
之后两人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栾川城里的秦楼楚馆,找到与梁柏泽相熟的妓子。栾川地处洛州附近,其烟花之所虽远比不上长安的平康坊,却也不算简陋寒酸。
青楼里,宋县令还有些放不开,行为举止都有些扭捏。
萧珺没理会宋县令的那点儿不自在,坐下后便率先开口问起了梁柏泽的为人。
结果得到的答案却叫萧珺和宋县令都觉得讶异。
“梁小郎君呀,对我等君子得很呢。”与萧珺两人相对而坐地几个美貌女子互相看看,最后一个妓子掩嘴一笑,开口回答。
“君子?”萧珺不解,追问:“这是何意?”
“这位小……大人。”那女子笑着对萧珺说:“一般来说男人来青楼呢,”说到这儿,她风情万种地瞥了一眼宋县令,看得宋县令呼吸一滞,“虽说都会谈谈诗作作画,但最后终归要落在那风月之事上,说一千道一万,最后是要一度春宵的。”
“但是梁柏泽却不是如此?”萧珺追问。
“梁小郎君,好像真的是来与我等谈诗作画的。”另一个女子笑着说。
这话一出,宋县令也忘了扭捏,讶异问:“当真?难道他不曾……”
“从不曾与我等一度春宵,榻上风流。”几人大大方方道。
萧珺与宋县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许多的不解。
这之后,除了梁柏泽所留下的诗文歌赋以外,便问不出来什么了。倒不是妓子们有心为梁柏泽隐瞒,而是除了诗文歌赋,妓子们对他也并无过多了解。
离开望月楼时,萧珺听着身后的丝竹之音,再看看出入秦楼楚馆的这些男子,无视旁人落在她身上的怪异目光,忽然笑出了声。
“裴主簿因何发笑?”宋县令现在只觉得满脑袋乱麻,见萧珺笑了,不由发问。
“今天一整日问到现在,宋县令有没有觉得,这个梁柏泽很有意思?”
“裴大人此话何意?”
萧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别的,“宋大人可曾看过写江湖侠客的话本?”
“这……年少时看过些许。”宋县令不知道萧珺为什么这么问,老老实实地回答。
“宋大人可知,为何那些话本中,传递打探消息之处总是秦楼楚馆?”
“这个我倒是没深想过。”
“秦楼楚馆,是光明正大的放肆之所。来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寻欢作乐,纾解放纵的。那些不可与家中妻妾做的事情,可与妓子做。那些不可与人言的心中隐秘,可与妓子说。归根结底,妓子在那些人眼中,从来就只是个物件,而不是人。”
“但是,她们是人。能记得客人醉后妄言,也能见到客人最真实的一面。一个人本性如何,她们可能才是了解最透彻的那个。”
宋县令有些明白萧珺的意思了。
“刚刚那些与梁柏泽相熟的女子,对他了解却仅仅局限于诗词和那些极为表面的东西……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梁柏泽在青楼从未放纵过。”宋县令接着说。
“时常出入青楼,却又从不放纵,他图什么?还有,他青楼宴饮,却能在醉后对妓子‘君子’,回去书院却轻薄同窗?”萧珺挑了挑眉毛,反问。
“裴主簿的意思是……甄月月说谎,污蔑梁柏泽吗?”宋县令问。
“啧……”萧珺瞥了一眼宋县令,并未点头赞同,却突然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闯了祸,为了不让我阿爹阿娘发现,便闹出了些别的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以为如此,他们就不会注意我闯下的祸了。”
宋县令不知道萧珺为何说起跟爹娘斗智斗勇的事迹,只附和着问:“那……结果呢?”
萧珺抿抿嘴,没吭声。
结果?
结果自然是没有瞒过爹娘的眼睛,不论是先前闯的祸还是之后的声东击西都被发现,然后两事并罚,被爹娘合起来收拾了一顿……因为结果太过惨烈,所以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种有些丢脸的过去萧珺并不是很愿意与宋县令分享,转而说到自己的猜测,“梁氏家规森严,不许男子出入烟花风流之地,可这位梁柏泽却反行其道,公然与妓子饮酒作乐却又秋毫无犯……你说他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