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杳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院门掩上,然后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巡逻的衙役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喂,你这里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桃杳有些心虚,贼兮兮地回应道:“啊?没有啊?倒是有许多蚊子,嗡嗡嗡嗡的直叫,吵得我睡不着。”
那衙役嗤笑一声,骂她道:“胡扯!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蚊子。我刚刚听这边有响动,多半是有贼溜进来了,我要去找找。你也给我安分些,别揣着歪心思,衙门里到处有人把守着,夜里也不例外!”
桃杳连忙应道:“是是是。小兄弟多虑了,我就被关在宋大人眼皮子底下,我哪儿敢有什么歪心思啊?”
兴许是夜里值班心情不好,那巡逻衙役一边骂着一边走掉了。
桃杳长吁一口气,掐着手里那张油乎乎的鸡蛋饼,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破烂的小屋里,桃杳在宋知守那张破烂小书桌上点燃了一盏油灯。
烛火昏暗,窗子漏风,吹进来的冷风将那烛火吹得一颤一颤的,将桃杳瘦弱的影子照在发黄的墙壁上,也是随着风一颤一颤的,如同妖鬼邪魅,看得桃杳心惊肉跳的。
桃杳低头看着手里的饼,饼早已经被吹凉了,上面洒满了芝麻葱花,饼皮一圈被油脂煎得焦脆。
她两手掐着饼举到鼻尖,猪油的焦香混合着发酵饼皮的芬芳一下子钻入鼻腔,竟然令她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好香啊,她也好饿啊。
她捧起鸡蛋饼,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柔韧的饼皮在牙齿咀嚼间瞬间爆开葱香的油汤。
饼虽然冷了,但桃杳的心却暖乎乎的,像是现在亲身蹲在了那煎饼摊上,炉灶里热腾腾的火就在她眼前不停燃烧着,照着她的双膝亦是暖洋洋。
不知为何,她又忽然想起那一袋子被甩在地上的龙井茶酥。
桃杳心尖一酸,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龙井茶酥甩到九霄云外去。
她实在是太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张脸大的鸡蛋饼啃完了。
她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陆澈,要问问他这鸡蛋饼是在哪里买的。
吃饱喝足后,桃杳便熄了灯准备歇息。她解开头发,滚到那角落里的草垛子上,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
桃杳好奇地将脸庞埋入草垛,一股带着阳光气息的干稻草清香钻入鼻腔,竟是这草垛子发出的香气。
真好啊——桃杳在充满阳光味道的草垛子上翻滚,心中生出一丝轻松自在,可这一丝的轻松自在背后却像捆绑着一个炸药包,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
这宋知守应当不是什么讲究的人,才将自己的书房捣腾成这般穷酸样,可说到底他也是有文人风骨的,竟然还在这小破屋的梁顶上开了个小天窗。
桃杳平躺在草垛子上,可以望见天窗外面的月亮,夜风从窗外一阵接一阵地吹进来,竟然也不冷,这堆得厚厚的草垛子大抵是晒饱了太阳,寒冬腊月里依旧是暖烘烘的,拥在她身子四周,竟让她在这陌生的地方感觉到一丝安心。
有人说,我心安处即是吾乡。桃杳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大多时候都是在时府里提心吊胆,像现在这样恬静心安的夜晚,竟然还是头一回。
看来,做嫌犯也不是什么坏事。
桃杳满足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气息绵长平稳,很快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