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澈心情不好,桃杳也没心情再排队买糖水了,索性在隔壁铺子随便买了两串糖渍果子解馋,便拉着陆澈回客栈去了。
回客栈的路上,桃杳搜索枯肠,说了一路的冷笑话,简直是用尽毕生所学,就想逗逗陆澈开心。
陆澈虽然很配合地给她说的每一个冷笑话都作了假笑回应,但桃杳心里还是不自在,一拍大腿,干脆把话摊开了讲。
“陆澈,其实我觉得,那些事情都是上一辈的事了,跟我们这一辈的人无关。”
陆澈怔了一怔,仿佛听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道:“阿诺,你说什么?怎么会无关呢?”
桃杳将一串糖渍果子塞到陆澈的手里,道:“喏,你看这串糖渍果子,很漂亮吧?一棵果树上结的果子有许多,有些果子拿去做了糖渍果子,有些果子拿去做了贡品,有些果子摘了直接放到集市上卖,而有些果子可能还没等到果农去采摘,就已经先落到地上,被小猫小狗叼走吃了。虽然是同一棵树上长出来的果子,可它们的宿命却全不相同。但无论是哪一种宿命,于果子来说,都是有价值的,不算白活。对不对?”
桃杳歪头一笑,静静地等着看陆澈的反应。
陆澈脸上有一掠而过的惊诧,但很快又平复下去。他低下头,任由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眉。
“阿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笑着搪塞过去。
桃杳忽然像只小猫似地猫着腰身钻到陆澈眼底下,朝他作了个鬼脸,把他吓了一跳。
桃杳伸长手臂,调皮地拍了拍陆澈的脑袋,顺便将他头顶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抬起头嘛,陆澈。”桃杳笑着把陆澈的刘海掀起来,抚到头顶,露出他好看的额头,“这样看起来精神多啦。你露出额头很好看的,陆澈。别总是垂头丧气的嘛,多笑笑。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差!”
陆澈真的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像只小狗似地听话地将额前蓬乱的头发往后脑勺刮了一刮——他许久没有打理过头发,也没有人评价过他到底怎样算好看,所以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桃杳是第一个说他把刘海掀起来好看的人。从记事起,陆澈自己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好看”一词挂上钩过。
他这前半生忙忙碌碌,都是为了复仇、复仇。他不像其他少年,到了年纪会变得爱美,会想红粉胭脂——那些东西会干扰他的复仇,他不配去想,也无法去想。
但是当桃杳将他的乱发抚到头顶的时候,忽然有温暖的春阳洒在脸庞鬓角,她的指尖有刚刚沐发后的皂荚和桂花头油的清香,好像是春天里的桃花开了,花香随着柔柔的春风吹来,好像要将他心里那层厚厚的坚冰都要融化了。
她很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可以暂时忘却那些仇恨和疼痛,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和她说说笑笑,吃廉价的小吃也吃得很开心,从街头漫步到巷尾,除了讨自己开心,什么也不为。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不是什么事情都由得人选择。于陆澈来说,他的人生,一切都以复仇为先。复不了仇,其他的事情就无法开始。
陆澈勉强地勾起嘴角笑笑,将桃杳塞到手里的那串糖渍果子塞到嘴里,咬下一颗,在口腔中瞬间爆开酸甜的汁水,一时间竟让他口齿酸疼得不行。
是牙酸还是心酸,陆澈也感受不清楚。
“我运气挺差的,多笑笑真的能让运气变好么?”陆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