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乱世之中,若是连自保都做不到,又谈何保护别人。”
楚欢隽先前就与陆澈说过这番话,如今又拿出来说。
一语成谶,没想到这句话确确实实地发生在了陆澈的身上。
陆澈怔愣了片刻,随后脸上便露出了万分悲戚的表情,他的五官全部都痛苦地挤在了一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也似的沉闷的怒吼。
他的表情,似乎要比在茶庄阁楼上那时候更为痛苦。
他痛苦,他愤怒,是因为怨恨自己的无能——报仇的计划还没跨出一步,就差点被人害死在郊野,还差点搭上了桃杳的性命。
如果不是桃杳,他连现在在这里悔恨的机会都没有。
以及,那个他深恶痛绝的楚欢隽,他竟然再一次救了他。陆澈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羞耻感淹没了,他恨自己没用,竟然还要被至敌所救,这样的他,到底算什么?
在茶庄阁楼上的时候,他被左丘用自己的小刀一片一片地剜下自己的肉,看着自己的血在面前流汇成海。那时候他也感到羞耻和痛苦,可远远没有像现在这样羞愧无颜。
如果父亲和族人在天上看到现在这样的他,一定会恨他不成气候,一定不愿意承认他是英勇善战的拜月族的后人。
如此赖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陆澈悲愤地想着,牙关便死死地咬住了舌头,想要咬舌自尽。
血液从嘴角流出的时候,桃杳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发出了一声惊呼:“陆澈!你在干什么?!”
楚欢隽冷哼一声,道:“咎由自取。”
桃杳什么也管不着了,连忙扑到陆澈的身上,将两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陆澈的两颊上。
两个耳光清脆响亮地在小小的房间上空回旋,余音悠长——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澈像是被人施了法一般定在原处,定定地看着桃杳。而桃杳则是气得满脸通红,下一个巴掌马上又扬了起来,就要落在陆澈的脸上。
可是这第三个耳光落下的时候,最终却因为桃杳的不忍心,变成了一个轻柔的抚摸,缓缓地从陆澈的下颌角划过。
桃杳双眼噙着热泪,她使劲抬头,不让泪珠掉下去。
“我费了这么大劲才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自暴自弃,不是让你逃避,不是让你再这样轻易了解自己生命的!”
桃杳咬着嘴唇,声音颤抖着对陆澈说话。
在茶庄的时候,她又何尝不害怕?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譬如当日在时府竹正堂被罚,譬如被左棣抓去地牢受刑受辱,桃杳都没有想过要死。
或许她不能切身体会陆澈的痛苦,但毕竟他这条命是桃杳拼命捡回来的,他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对于陆澈,桃杳也说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