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看不到裴西遒正脸,只可见他背身——颀挺如松,冷峭如峰。
无形的威压。
“无需再费口舌,”他的声音似冰原冻土,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私吞赋税,祸乱国政。拒不认罪,一律格杀。”
像有谁敞开了大门、以致冷冽的寒风飞扫过前堂,气氛迅速变得肃杀。
其中一官员急赤白脸:“你、你武断专权!我等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也轮不到你裴西遒私自处置!我是陛下的臣子,你僭越皇权对我处私刑——怎敢?!”
裴西遒不答。
他单手横剑于身前,举与肩平齐,缓缓抽剑出鞘,只是平静地望它。
“我北定六镇南破萧梁,自凭功勋获赐此剑,”
不慌不忙,字字铿锵。
“先帝有言,此剑诛佞,”
他话锋一凛。
“三品之下,不奏而斩。”
话犹未了,但见寒光一闪,手起而剑落。
下一瞬,那官员捂着脖子,瞪圆了眼睛。
血从指缝喷涌而出,一股一股,渐成了诡异的瀑布。
“谁敢造次?”他环视四周,眼眸如猎鹰般狠厉。
倒地的尸首引起一阵骚乱,但又一瞬间归于鸦雀无声。
裴西遒无视了脚下头颅,径自转向一旁的另一个官员——后者已抖成了筛糠,站都站不稳。
“太仆,也不服?”裴西遒淡淡发问。
那太仆吓得面色煞白,哪儿还敢再争辩什么,于是便在卑微求饶中被麟锦率兵羁押下去了。
裴西遒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男人走去——戚窈窈认出,这是方才在四号房与裴西遒会面的“廷尉”。
廷尉笑意勉强,拿袖子擦了把冷汗涔涔的额头,呼吸急促,神情愈加紧张。
窈窈躲在柱子后,远远观望着,还以为裴西遒是去安抚同僚,但接下来的一幕委实令她目瞪口呆。
只见裴西遒面不改色,竟是拿对方的衣袖抹去剑上血污,一下,又一下。
“今日请廷尉瞧了出好戏,不知廷尉,作何感想。”他用着最平常的声音,却只教人头皮发麻。
廷尉慌忙跪地,满面惊恐:“司空恕罪——下官、下官也是迫不得——”
裴西遒蓦地抬手,将其打断。
独闻此刻,楼外街鼓长鸣。
“五更天,宵禁已解,”他平心静气地说。“该走了。”
言迄,裴西遒收剑入鞘,转而大步迈向楼梯。
正与躲避不及的戚窈窈四目相对。
她看到,他不露声色地擦去脸上溅的血,一双漂亮的眼眸温和而澄澈。
“怎么下来了?”裴西遒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执过她的手,略微蹙眉:“……冷得像冰。”
她仍处于极度的震惊中,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也没多言,从刚下楼的阿满手中接过大氅,仔细为她披好。
“司、司空,我们……”她嗫嚅。
“回家。”他展颜一笑。
像是携了春风而来的柔暖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