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洌不再孱弱的跪着,站在他面前,仰首挺胸。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去阻止这场阴谋,可以救你主上不被朝廷肃清,你愿意吗?”
“你什么意思!我自然愿意为主上做任何事,天宗出来的黑衣没有一人是怕死的。”
“据影卫在全国境内探查的情报来看,最近一月异族活跃异常。似乎正在谋划着一个大计划,他们的行动轨迹与你们主上的高度吻合。本王有理由怀疑,天宗的目的很有可能不是江湖!”
“不可能!主上灭连家只为复仇,至于大肆集结人马扬言攻杀江湖正派,那得问问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背地里都做了什么!我相信主上,绝不会与异族同流合污!”
“听说你是半年前在爱儿身边的,那你也应该在海城也亲眼见证了小雅的德行!她那么精打细算的人,会做赔本的买卖吗?再说了,以你现在的身份,你又能代表王尹跟复仇说放弃吗?”
澈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过是个无情的杀手,永远听命主上就是他的使命!
怎么可能有机会枉自揣度人心,而且还是主上!
按照王爷说的,他不可否认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
“就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么能信?”
说到底澈洌还是不信他的。
“不用信我!本王说的再多你也会有疑虑的。你可以沿着黄河往下游自行探查,就能证明我的话所言非虚!”
“真这么简单?你不让我帮你干点什么事?”
“不是帮本王,是帮你们主上!这是我的书信,还有陛下亲印。黄河水师有十万,均分散驻扎在各郡州城镇,若是他们肯出兵进行拦截,定事半功倍!”
“为什么是我?既然是朝廷受命,你随便找个心腹去不就行了?”
“不行,我的人可金贵着呢!”
慕南凌的话说得有些好笑,但也是无奈。
这次行动,牵扯多方,朝廷在明面上不能大动干戈,这事必须交给外人来做。
而且,此番他的一举一动也是尽数在某些势力面前彻底暴露了。
很有可能他派的人还没出京城,就被人暗杀了!
澈洌苦笑了一下,“世人都在歌颂王爷体恤下属,是拿自己的命搏得的殊荣,是有功之人。当今圣上更是爱民如子。可这人啊,依旧是分三六九等。而我这种人,无论在哪里,注定得替你们挡雷。”
慕南凌很认同他的话,点点头表示没错。
“给我一匹好马,匕首和双刀必不可少,另外要若干弓箭和粹了毒药的银针,越多越好。”
“可以!”
一刻钟左右,东西就都备齐了。
虎丘拿着信件递给他,澈洌拿上马,将信件藏在心口处。
他拎起包袱一角,看了一眼里面,确实准备了不少,竟然还被塞了几张面额巨大的银票。
澈洌和他没话再说,立刻驾马离开。
四月初一,天宗后山。
寨子里灯火通明,载歌载舞。
从酉时就开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往来的下人和黑衣都聚集在篝火旁,欣赏着最后的狂欢。
四处张灯结彩,红色的绸带系在瓦屋旁。
特别是主卧之上,挂满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石室。
王尹近日里头疼频发,可大战在即,他只能压抑着难受,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务。
刚钦点了些长老的亲信一同出战,这会儿回来后,连站都站不住了。
十二立刻扶住直打摆子的王尹,忧心忡忡的说:“主上,您已经熬了三个大夜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误了出战的日子!不如属下命王伯给您看看?”
“我没事!让你准备的都弄好了吗?”
王尹用力的摇了摇脑袋,狠狠眨眨眼,妄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您吩咐的属下早就置办妥帖!不过我们的人都齐了,夫人那边…还没有消息!”
“夫人?”他疑惑的抬起头,紧盯着十二欲言又止的模样。
“呃…主上,您怎么了?今夜是您与夫人的大婚啊!虽您与夫人没有行礼,但吴长老已经吩咐了人,在寨子内大摆宴席。您若现在去休息,属下立即安排丫鬟给主上梳洗换衣!”
脸一黑,他怎么会忘记今夜是什么日子!
是他和小雅的大婚!
说是大婚,还不如说是长老们的野心使然。
若非她在长老们面前展现的实力,可以为天宗攻打江湖八大派助力!
他是不会被迫答应与异族结亲!
“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从此以后为我马首是瞻?!这种鬼话你们也信?我和她不过是互相利用,等我顺利登上武林霸主的位置,她势必要借我的力去打朝廷的主意。”
“那主上为何还要答应?”
“你不是长老的人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十二突然顿在当场,惶恐的跪下,“主上,属下虽是长老一手提拔,可对您的衷心日月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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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尹冷笑一声,眼带杀意的瞥过去。
“放心吧,现在是用人之际,我还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不管你对谁衷心,倘若被我知道你再与那帮老东西谋划什么。别怪我秋后算账!”
之前十二也是很小心谨慎了,一直见主上忙里忙外怎么还有闲工夫盯着他?
“属下谨记!”
“这没你事了,叫焱溪过来见我!”
十二心虚的不敢再看王尹,连忙退下。
王尹烦闷地靠在后山的栈道上,清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很冷却让他的脑袋清醒多了。
看着距离他不远的山寨里,还有不少欢声笑语传至山涧。
这样的宁静和美好,都是他现下最遥不可及的存在。
尤其是他竟然被一个曾经那么深爱的女子,骗得团团转。
因为他所重视的儿女情长,让追随他的兄弟长辈尽数被虐杀。
深深的懊悔在心中越积越多,这辈子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更别说是能释怀!
“主上,您找我是关于出战人马上还有什么部署吗?”焱溪风尘仆仆的跑到他面前。
“她,开口了吗?”
焱溪本以为主上会问关于大战的事宜,没想到主上竟然找他来问连爱儿的事情。
“回主上,该用的都已经用了。她仍旧什么也不肯说,一声不吭的。您,是不是想加大力度?”
听闻她仍旧是死性不改,王尹也就放心了!
他一开始也只是想看看,她倒底还能忍多久?
如今他马上就要出战,攻打八大派了,对他和她都是一场解脱!
“不用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说不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交代下去把山庄的人都撤回来吧!等我们一走,教里不能没人驻守!”
焱溪看向略显疲惫的主上,似乎与他之前见的模样大有不同。
他的话很平静,是没像之前那么仇视了!
难道主上真的已经不在意连家了吗?
据他所知,主上封山是为了找连无锡,连无锡可是害后山千余人死于非命的罪魁祸首!
“是,属下立即去办!”
焱溪是带着狐疑离开了。
山寨。
小雅在房里涂脂抹粉了半天,看着中原风格的嫁衣,连连摇头。
“这么好的日子,穿这么厚的衣服,不是很碍事吗?”
两个嬷嬷忌惮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小雅把嫁衣剪短,不敢多言。
不管夜里多凉,她都要把引以为傲的长腿露出来才行。
好一顿挑三拣四,才把红衣披在身上。
搔首弄姿的又露出香肩,连大门都不关,便开始展示她的得意之作。
叫旁人看得直呼,放荡!
她端起酒碗,就这样衣衫不整的晃悠出去。
肆意的喝了两碗陈酿,瞥见栈道上的焱溪,就准备上前勾搭。
“后山重地,没有主上命令不得擅自闯入!”
小雅刚上前就被王尹安排在入口的黑衣拦下。
她没好气的叹息一声,将目光尽数转到从山道走来的焱溪身上。
焱溪更是看不惯这个小雅,就算主上不会娶连爱儿,也不能找一个异族做正妻!
若非这个小雅在长老们面前使了什么手段,就凭她屡次找主上麻烦,早该在她登门提合作的第一天就杀了她才对!
焱溪见她自然是没好脸色,不想理她,折过身便想离开。
“这么晚了,新郎官怎么还不下山来?你们中原不是常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小雅说完就上前一步,紧贴在焱溪的身前。
一股刺鼻的艳香钻进鼻腔,让即使闻惯了血腥腐臭气味的暗卫统领焱溪都难以招架!
他忍住了推开她的想法,丝毫不避讳的俯视她。
这一身嫁衣被改的面目全非,坦胸露乳的亮在人前,真是不知羞耻,荒唐至极!
“主上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但如果他不想。没人能逼他!”
焱溪歪着脑袋,往后撤出一步。
小雅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又贴了上去。
“你们魔教的人是不是各个都那么冷淡啊?你这小哥虽是第一次见,不过也挺对我胃口的。今夜孤枕难眠啊,若是新郎官不来,不如你陪我吧?!”
说罢,纤细的手就趁机往他脸上撩去。
焱溪撇开脸,她见状,不依不饶的又伸出另一只手。
身后是山壁,他无处退去。
看准她扑上来的节点,往下一滑,几乎是贴着她的手臂,闪到她身后。
“呦!看不出来嘛!果真是调皮,今天我兴致好,就陪你玩玩!”
小雅眉眼一压,阴险的目光射向眼前的男子。
一步踏出,从袖子里划出两把弯刀,冲着焱溪飞刺而来。
焱溪哪里会惯着她?
抽出腰间的长刀,便挡住了双刀。
他的长刀很特别,在刀背上刻有一排凹槽,专门克制短兵器近身搏斗的漏洞。
他将匕首卡在凹槽里,翻身而动。
为了保住双手的小雅只能快速脱手。
焱溪岂能给她躲闪的机会,三刀横切竖砍将她逼入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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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翻了好几个空翻,就被大刀穿过衣服,钉在了山壁上。
不等她将刀拔出来,焱溪踹在她肩头,整件嫁衣被撕开。
小雅光溜溜的扑倒在地上,顺势她就开始假装柔弱。
焱溪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自顾自地拔出山壁上的刀,收回刀鞘。
“小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杀我呀!”
小雅丝毫没有觉得被人看光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情,反倒是扭捏着姿态,一脸魅惑。
“真恶心!”
他实在觉得小雅的做派太不要脸,心中生出厌烦。
“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下。人家都被你看光了!新郎官都还没享受这待遇,你倒是先瞧上了!”
她大言不惭的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嫁衣,披在身上,转头娇嗔道。
焱溪不想与她再扯下去,头也不回的要离开。
“这就要走呀!我还没玩够呢!”
他都没有听到脚步声,一张脸就靠近了他的身前。
想拔出刀时,却被她的手狠狠按住,他竟然挣脱不开。
“多大的人了,陪你玩玩还当真了?看小哥这身打扮应该不是普通的黑衣吧!”
“快放开你的脏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雅按在刀柄上的手仍旧没松,焱溪觉得她的怀抱还有些魔力,竟也叫他脱不开身。
“放松些,我没有恶意的!好不容易成趟亲,我怎么也得拜会过新郎官的前夫人呀!以你们中原的习俗,本应由我去见见她的。只不过新郎官不让,那我也没办法!”
“不如让小哥代劳吧!给她带去杯喜酒,也让她早日走的心安!”
小雅眉眼微挑,抽回双手,朝后面的露台上拿了一瓶酒,塞在他手里。
这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叫焱溪好一顿懵逼。
他见她离去的背影,手脚僵硬的情况才缓和了。
焱溪打量起她塞进手里的酒瓶,难以理解,刚刚她是怎么办到的?
死牢。
在面对连主上都不能幸免的麻烦时,焱溪也只能照办。
昏暗的火把将空间照亮。
连爱儿躺在冰凉的地砖上,惶恐不安的蜷缩在角落。
她都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活多久!?
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她都习惯了。
只不过这两天苦药给的不多,她难受。
这段时日,熬着身心上巨大的苦痛,唯有苦药能让她解脱。
连爱儿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说话了,无法用嘶吼来宣泄痛楚。
好在最近,她都没再被送到刑房受虐了。
习惯了无边的黑暗,她还有些不适应,看到光会下意识的躲。
焱溪之前只见过连爱儿一次。
记忆中总教头封一还在位,她到后山寻三大护卫来着,出任务前匆匆瞥见过。
那日的连爱儿在众人面前笑的很开心,给他一种很简单,没有城府的感觉。
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美好的人竟然被自己算计到死牢里,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真叫人唏嘘不已!
“今夜是主上与小雅的大婚之夜,我受人所托来给你送瓶酒。现在全寨子里的人都在狂欢,作为主上的旧人,你这里也不能漏了!”
话和酒,他都带到了。
无理由再停留。
连爱儿看着火光渐渐熄灭,她用力的撑起身子,木讷地往铁牢外面望去。
“他刚刚说的是王尹今天大婚?”
她心里满是疑惑,盘算着,离上次小雅灌药的时间。
终日被关在地下,她也算不清到底在这里多久了!
每一天,都像是度日如年。
“是他和小雅的大婚吗?呵呵,难得他还记得我这种该死的废人?!”
她静坐了一会儿,抬起许久未动的手,去够铁笼外的酒瓶。
“叮当,叮当!”
脖颈处传来被勒住的窒息感,铁钩又刺进皮肤里。
这些小伤小痛,她都已经麻木了。
这回是铁了心,坚持往前一扑,抓住了酒瓶。
她咧嘴一笑,“看来我也没那么废物嘛!”
瘫软地靠在一旁,掀开盖子。
小心翼翼的将酒倒入嘴里。
醇厚浓郁的酒香挥发在空气中,这种感觉久违了。
“这是他的喜酒,无论是在何种境遇,也得喝了。更何况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解脱?不如先醉生梦死一场,再说吧!”
尝试贺他大喜,肆意的欢笑。
结果笑着笑着,又不争气的哭了。
她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泪眼朦胧的掉下热泪。
屏住呼吸,瘦弱不堪的身子激烈的颤抖着。
保持这一动作良久之后,含在嘴里的烈酒才得已下肚。
胃里顿时就呕出恶心,接着肚子里传来一阵被灼烧的感觉。
她尝试着深吸一口气,又猛得灌进几大口酒。
肆意的酒洒在身上,凝固的血被冲开,铩进骨头里的疼,倒让她心里的痛平衡了一些。
泪水混在血里,滑过臂弯,落在地上。
微张着嘴巴,眨巴着她半睁的双眼。
她勾起嘴角,傻笑着,身体开始发烫,暖暖的很舒服。
倒让她想起了以往在夜里,被娘亲搂在怀里的温暖。
她抱紧自己,在这场来之不易的美梦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