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尹并不觉得他说的是真心的,所以有些厌烦。
“听闻你召集了那帮老头,我这不是刚赶来看热闹吗?没成想,扑了个空!不过也算来的巧,关于你想为她正名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个心思!”
王尹仍旧是那副不善的嘴脸,他缓缓转动身子,欲想发作。
眉千骨自然懂他急于掌权的心理,毕竟那帮老头确实做了不少脏事,也难怪他恼!
只是他作为天宗最强战斗力的存在,若他不同意,王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还是给彼此留点面子吧!
“当然,我是没资格要求你的。本座也只是给你留条退路。你自己也应该知道,那么做的后果,百害无一利!况且,她若是远离江湖随便找个人嫁了,难不成我们要纪念她一辈子?”
话糙理不糙!
王尹知道这没有意义,可他就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是他的自我安慰或者另一种方式的补偿。
自信的神采荡然无存,他微叹了口气。
最终他也妥协了!
天微微亮,凉爽的风吹拂过他的黑发。
暗淡的眸光,落寞的神情,走在通往竹屋的小路上。
王尹一想到不久后,将于她分离,余生都不会再见,那种苦涩酸楚的感觉快要将他裹挟。
又走了一段路,他头上冒起细汗。
不适的症状加重,握紧拳头,拼命压制。
同行的眉千骨似乎感受到他呼吸紊乱,步伐虚浮,像是在走几步就要晕倒了似的。
“哎,尹儿!你怎么了?竟然流了这么多汗?”
眉千骨不过是正常的关心询问,倒在王尹眼里多了一丝慌张和抗拒。
他心里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药效竟然这么快又发作了!不行!绝不能,绝不能被他发现!”
随后便紧闭双眼,强行调息内力。
眉千骨见他状态不好,连忙伸出手为他把脉。
王尹在此刻,忽然睁开眼睛,搭在他手臂上,“不用麻烦,许是我之前的伤未愈,两肋之间,用力过度还是会疼!”
眉千骨扫了他一眼,心中有疑惑但也没再坚持。
抽回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我就说嘛!你别仗着年轻,对身体百般折磨的。既然伤没好,待会儿本座就给你份调理的汤药。你小子可不能再这样消耗身体的养分了!”
王尹见危机解除,倒也不再坚持己见,性子软了下来。
“我知道了。”
他不经意的转移视线,偷看了眉千骨一眼,发现他并未察觉,这才松下一口气。
晨时,启程。
这次带的人不多,则精。
封一、焱溪、清风就不用多说了,他自然得安排在身侧。
其余精挑细选的十余名暗卫,皆化身成平头百姓,商户大户,先一步混入海津,为主上打探消息。
洛阳那边的消息最多,他们似乎集结了很强的方阵,为了一举拿下天宗,部署了大量的陷阱和障碍。
王尹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天宗的实力还需稳固,绝不能再起波澜。
另外送回爱儿,除了可以让她重活一次以外!
还能平息连无锡的怒火,让朝廷无法再拿连家二小姐与他的关系再做文章,一举三得。
马车里,连爱儿仍旧是安安静静的熟睡模样。
她躺在木板床上,王尹跪坐在一旁,抓着她的手,陪同了一路。
京城,晨启殿。
慕言酌全神贯注的在思考着什么,身边的丫鬟都端着吃的,候在一旁不敢怠慢。
任逍见太子殿下想得入神,立刻招呼下人离去。
只留他一人伺候。
烧烫的水将茶叶泡开,清香扑鼻。
慕言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皇宫,还在这个囚笼里苦苦挣扎。
“殿下,喝茶。”
任逍递上一盏热茶,他接过后却始终没喝。
慕言酌忧虑地把茶拿起又放下。
“都十多天了,允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任逍肉眼可见的慌张,他拘谨起来,“殿下,公主的下落还未有消息。但…根据影卫来报,守门的士兵确实没见过公主啊!”
“没见到就没见到,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慕言酌蹙眉道,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咚咚咚。”
远处暮声钟的响声,晚霞洒在院落里,金黄金黄的。
一名脸熟的丫鬟匆匆赶来,“奴婢芯莲拜见太子殿下。”
任逍眉头紧锁,上前阻拦,“一个在外洒扫的下人怎敢入殿?林姑姑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芯莲立刻跪倒,惶恐地伏低姿态,“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太子殿下的。奴婢今晨,在外洒扫之时,听到关于公主殿下的秘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禀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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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酌紧夹眉头,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任逍担心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大胆,小小的婢子竟然敢打公主殿下的主意。你就不怕死吗?”
“行了,你且说说,有什么事是值得你闯殿也要汇报的?”
慕言酌不苟言笑的问道,随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芯莲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忌惮的看向周围,见确实没下人才敢鼓起勇气。
“卯时,奴婢像往常一样在殿外假山处打扫。不久就撞见了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石头后面。奴婢好奇,便走进些瞧!没成想是郑公公和莲蓉姑姑。本想上前打声招呼,没想到两人竟然…”
“竟然什么?”任逍急切的问。
“竟然抱在一起了!”芯莲难以启齿地说道。
慕言酌低眉垂眼看不出情绪,不过说话的言语倒是有些不屑。
“你来,就要说这些吗?”
任逍立刻插话,带着怒意。
“宫中早有不成文的规矩,宦官本就没有寻常男子的权利,那些上了年纪的公公找个看得入眼宫女做对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和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道随意议论主子,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芯莲被任逍吓得脸都白了,“奴婢不曾妄议主子啊!求太子殿下,任统领明鉴!奴婢刚进宫不久,很多隐晦的规矩都不懂才会失了礼数。”
“奴婢听莲蓉姑姑提到公主殿下,奴婢这才又停下脚步。她说太后已经派人去找公主,还带了不少影卫。过不久就要到端午佳节了,太后会广邀宫内外的世席公子为公主殿下再做一次媒。”
“然后,郑公公就很诧异。说…公主殿下不是已经被遣出宫去。只是陛下还不知!莲蓉姑姑又说,这就是太后娘娘的高明之处。若是在宴会上捅破公主殿下为了那低贱的江湖人,不惜舍弃公主身份,定会让…让您身败名裂,彻底失宠!”
芯莲说完便又伏身而下,“奴婢说的都是句句属实,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任逍听后脸是越发难看,他偷偷瞥了一眼殿下,生怕殿下……
可慕言酌却没有任何表情,摆了摆手,“任逍,你带她下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任逍立刻会意,手刀砍在她后颈,便昏死过去,他快速的拖着人离开了。
夜幕降临。
一道似影子般的人潜入殿内。
在不太亮的烛火下,对着慕言酌恭候地拱手跪地。
“已经找到了公主殿下的行踪。只不过…”
“不过什么?”
“公主殿下似乎被人刻意隐藏了踪迹,我们的人追到鹰城,就断了。”
“鹰城?”
慕言酌嘴里不断念叨。
他听闻鹰城是一处鱼龙混杂的龙潭虎穴,不少江湖人会在此处集结!
允儿为何要去那里?
“具体是什么情况?”
“回禀殿下,您交代过,此事不得声张,为了不暴露我们的人只能悄悄尾随。跟到鹰城的第三个傍晚,公主和一间客栈的老板起了争执。”
“争执?”
“公主带去的盘缠都被小贼窃取了,可客栈老板却在责怪公主的不是。公主似乎是遇到了不公平对待,最后被打手撵跑了。”
“打手?是那不知死活的客栈老板吗?那允儿可又受伤?”
“殿下,这就是最诡异的。据我们的人对客栈进行了大摸底。并无不妥,那些人只承认串通扒手想要坑客人的钱,不会伤及性命。”
慕言酌眯起双眼,一道炽热地威压缓缓落到此人身上。
“殿下莫急,公主殿下还没有消息应该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没有被害,只是行踪不明。”
慕言酌眨眨眼,托住下巴,斟酌道:“听说那老婆子也派了影卫去查!?”
“殿下放心吧!那些影卫和我们的人一比,不值一提!客栈老板及打手都被属下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了。即使他们跟到鹰城,也于事无补!”
扶额哀叹,“你们都查不到?允儿又不是什么江湖女子,她怎么可能会隐藏踪迹?一定是有人帮她的!”
慕言酌朝着这个方向深想了想,“难道是他?”
他怀疑的人正是王尹!
慕允儿寻死觅活的不就是去找清风的吗?
她却在鹰城消失了踪迹,很大程度上是去了天宗!
可,根据他对王尹的了解,他不会隐藏允儿的踪迹,更不会让天宗陷入朝廷的任何内斗中。
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把允儿遣送回来!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去江城周边巡查一下,不过切记!不能让天宗和江湖的人察觉。公主丢了,事关皇室颜面!一有情况马上来报,不得擅自行动!”
“是!属下明白!”
一道劲风,人影消失不见,只留下摇曳的火光,还在慕言酌眼前忽闪。
洛阳。
蓉越派上下都沉浸在张掌门死去的悲伤中。
张念身披白衣,头戴白花,跪在灵堂,守着棺木中残缺不全的尸体。
连无锡拖着受伤的身体,朝着张掌门的灵位拜了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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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已经回不来了,难道你还想让我更多的师弟师妹替你赴死吗?”
连无锡如今是心意已决,即使要自私的牺牲他人,也要向海津一战的始作俑者讨回公道。
这口气,他是万万不能咽下去的!
“张念,你身为掌门唯一的大弟子!你难道不想为你师父报仇吗?何况是断头之痛!你可知道就是王尹要攻打八大派,小雅才会与他合作,而代价便是拿你家掌门开刀!”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你为何偏偏找上我呢?其余七大派,哪个不比我有话语权?”
“张念!你怎么能如此软弱?”
“软弱?那总比被拿枪使了好!”
连无锡虎视眈眈底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嘴里念念有词,见说不通扶不起,甩脸子走人。
过不久,又一道身影来到灵堂。
他不慌不忙的捡起因为之前的争执,被踢翻的火盆。
自觉的将香点着,恭敬地鞠了三个躬。
张念瞥向他,警惕中又不能失了礼数。
转身对此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后,竟是本王见贤弟的最后一面!”
慕南凌把香插回炉里,惋惜不已。
“王爷此番是以师父故友的身份还是为了连家复仇而来?”
张念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敌意。
“张念,你莫要对本王有什么揣测!本王今日只代表朝廷,过来慰问一下张掌门及其家人。”
显然张念是不会相信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扮黑脸一个唱红脸的。我师父已经为了大局牺牲了,我绝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再拿蓉越派冲锋陷阵!”
慕南凌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软了下来。
“如果本王要强迫你们,用得着亲自来吗?只要随便率一队人马,包围洛阳,你们想不服都不行!”
张念思考片刻,慢慢抬眸对上目光慈祥的慕南凌。
以一种试探的口吻说:“你当真不是为了连无锡来当说客的?”
慕南凌珍重地点点头,“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和平。边关一打就是十年,不管是军需还是人力,已经耗不起了。若是中原武林再次发动如二十多年前那样的大规模对战,那就是窝里斗。岂不是给异族献上了可乘之机?”
“我相信那么浅显的道理,少掌门不会不明白!对吗?”
也许是被慕南凌的话打动了!
“素闻本朝凌王爷体恤将士,爱戴子民。没想到传言不假,你真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来的吗?”
张念心底仍旧存着疑惑。
连家是朝廷最忠心的盟友啊!
为什么当初连家惨遭变故,朝廷并未施救?
要真像他说的这般,是为了黎民百姓着想,那连家何尝不是芸芸众生之中的其中一部分?
昔日盟友为何成了牺牲品!?
两面派的作风让他有着深深的担忧!
慕南凌见他举棋不定,也不多说什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文书。
“你若是不信,看看这份东西再说吧!张掌门在天之灵,必定会在冥冥中指引你通往对的路,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大弟子!”
张念接过后,便仔细阅读。
可看到一处字样,顿时热血沸腾,不禁激动起来。
“我师父…他老人家竟是…”张念错愕地捧着文书,眼含热泪。
慕南凌微微一笑,他接过文书,细致地将它重新收好。
“所以,要不要继承这份责任,权利在你。”
“没想到师父这么早便已经想通!亏我还自诩什么大弟子?凌王爷,张念不才,不及师父万分之一,但若您有需要。张念定不负使命,愿终生守护蓉越派,誓死扞卫我朝主权!”
慕南凌满意的笑了笑,他拍拍张念的肩膀,与他达成共识。
海城。
一个被朝廷彻底包围的城市。
隐匿在大量乞丐中的小雅,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在汝县受的伤,反复发炎溃烂,整个手掌再不得到有效的治疗,就废了!
沿途她都不敢去找有名的大夫,到处是拿着她画像的衙役。
她好不容易在海城遇到了潜伏的旧部,没想到竟然被新来的县令当狗一样,撵着跑。
无奈下,只能挂驹保帅。
舍弃所有部署,朝鹰城出发,找寻竹下安排的人。
海津,月底。
乔装打扮的生意人混入城中,在武林山庄的山脚下,租下个合适的四合院。
早已侦查过周围一带的清风,落到院中,十分恭敬的回禀。
“主上,并未发现异常。属下本想上山擦探一番,没想到山门紧逼,官兵守卫众多。便…是属下无能!”
“你不用这样!这种情况我一早就想到了。慕南凌不会轻易让连家再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他是爱儿的舅舅,与连家密不可分,这是他应该做的。”
王尹一把扶起清风,看了看屋里,说道。
“那主上可有想到如何将连姑娘送回去?”
“我记得那日登山,连夫人似乎正在寻找躲避的通道。”
清风眼里突然亮了起来,“主上您是怀疑,山庄上有通往山下的密道?”
“先找找吧!”
王尹越靠近山庄,心情就越复杂。
清风领命后,便退下。
就这样,王尹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什么人!
整整五个时辰!
都没有出现!
王尹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苦笑地挑眉耸肩。
如果人家不想回来,他这个做教主的也不会强求。
因为他答应过爱儿,绝不会伤害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