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眼嗤地一声笑了:“在爷这地盘,爷就是你的天。刚才那个人你看到了?或者想被‘招待’过后再来同爷爷好好说话?”
“我是××公司××代表——”
“管你什么公司什么银行,就算你是总座他老人家底下侍卫室的,碰到今天这种事,也没有二话。动手!”
眼看两旁的巡捕要上来,“无权”老兄蔫了,急忙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不成吗?”
于是大伙儿一个个一队队,将身边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公案上,女人们多是口红零碎,男人们则是钱夹手帕,有个人钱夹里钱还不少,一百块的好几张,三角眼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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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钱夹外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名片,自己的他人的,其中确也不少标着有权有势头衔的人们的名字,三角眼感兴趣了,拿着一张朝那位百元老兄道:“‘外交部次长盛慕忱’,呃?”
诶?大哥?
盛音音看那位老兄一眼,确认自己不认得他,他怎么会有自家大哥的名片?
不过窥三角眼的脸色,似乎和缓许多,难道大哥名片有用?
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那她应该可以把自己身份说出来,免得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倒出手袋里的东西,可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显然百元老兄和她一样想法,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近日我与盛次长吃过饭。您看——”
三角眼将名片撇在一边:“做工不错。”
“——嘎?”
大家巴巴望着那张名片,黄金镶边,黄金錾烫,中文与英文双语的“盛慕忱”三个字流畅的飞扬其上,熠熠生辉。
“据说盛次长的名片架也全部采用黄金制成,专门从外国订做的,对吗?”
“阿?呃——”
三角眼笑笑,不再理他,朝盛音音勾手。盛音音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身份曝光好了。
她有些畏惧地拿出手袋,一个人影挡在她前面:“我先来吧。”
“凤徵?”
“没事。”
“行,你先来。”三角眼不以为意。
凤徵口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些银元及辅币,一块手帕,一支钢笔,钥匙,哦,以及一张大红卡片。
那还是头次见面时冯展堂给他们两姐弟的,她一直跟钱放在一个小袋子里。
“唷,又来一个。”三角眼最先看的仍然是大红名片:“瞧瞧,交通总长!不错呀,莫不今天各部部长来个名片大汇集?小子,冯总长你怎样认识的?”
“我刚回国,熟人托他照顾我们一下。”
“能托到交通总长照顾人,你这熟人可不简单。”三角眼道:“你莫不是为了离开这里,骗爷爷我吧?”
“不敢。”
她言简意赅,不多说半个字,三角眼眯起眼睛,一股凶光放出来了,盛音音打了个抖嗦,凤徵仍是不卑不亢。
三角眼心想这小子底气哪里来的?目光扫过刚才不屑一顾的那些帕子钢笔钥匙,突然钢笔笔帽上一个特殊的痕迹引起了他注意。
他一眨眼,还是那个字母,那种花体,那一转一折他都铭记于心。
将笔抓起来,这一次,他的面色完全转变了,一直翘啊翘啊的脚也放了下去,问凤徵:“这支钢笔是谁给你的?”
“诶?”凤徵看着那支PARKER钢笔,他怎么知道是别人送的?
当年卫六给她,她想着放起来也可惜,干脆不管那么多,一用,就用到现在。
也不知这钢笔是什么特殊的钢材做成,非常好用,用到现在居然没坏,虽然外壳免不了一些磨损,但她已经珍之重之,习惯不离手了。
见她模样,三角眼再低头看看,不错,就是那个W,四少爷签名以及标识用的那个W。
也是卫氏家族的那个W。
难道刚才这小子说的熟人,就是卫家的某人?
——天天天天天呐,爷爷我居然——
他立马从桌后边站起来,周身官架子早打包款款不知潜逃哪个角落,看了一眼文官登记的姓名:“你姓师——师凤徵,好名字,好名字。”
一番前倨后恭看得众人傻眼,惊疑不定地望向凤徵:连外交部交通部的面子都不卖的人,这到底是何方神仙?
连盛音音都诧异。
凤徵自然知晓那个W,她不是没猜测过,最多是卫氏的头字母而已,难道还有什么大秘密?
三角眼吩咐巡警端上一张椅子请她坐,同时亲自倒了杯茶来,又把文官骂了一遍怎么能乱拿人家的东西赶紧把东西给人收好,等凤徵从闷头不响的文官手中接回银元手帕钥匙钢笔时,他在一边道歉地说:“他们不会办事,请你原谅。”
凤徵哭笑不得。
三角眼旁敲侧击凤徵与卫家的关系,凤徵越看他越眼熟,突地想起来了,唯一的一次卖花经历,卫四!
“——你是李林?”
她尽量让疑问的语气不那么明显,三角眼瞬间闪过一丝不悦,心想局子里还没人敢直呼过爷爷的名字,你奶奶的!但面上笑容可掬极了,“正是。”
“饶哥是你——”
“咳咳咳咳咳!”李林急速打断了她,“我的小祖宗哎——”
话未说完,一个巡警急匆匆过来:“林哥,林哥!”
“叫什么叫,叫魂呐!”
“不不不不是,林哥,三个七来了!”
三个七是车牌号,在金陵城里,有几个号码是尽人皆知的。李林脸色再变:“那祖宗怎么来了?难道这次抓的人里有跟他有关的人?”他扫一眼手下:“一群饭桶!”
“林哥,我保证认识的一个都没抓!”
李林踹他一脚,“还不去迎着!”
“不用了。”
人群分开,十多个卫士让开一条道,大家被拦在他们身后,个个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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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刘大少大驾光临小小巡捕房,真是哪里吹来的风!失迎,失迎!”
李林将警帽戴上,正了一正,堆笑上前。
“我来找个人,听说被你带走了——”刘景和眼睛一转,瞅到凤徵:“在那儿。”
李林一看,难得楞了楞:“他?”
“怎么?”
“没,没什么。”
“人我带走了。”刘景和朝凤徵抬抬下巴,凤徵连忙拉着盛音音到他身侧。
“等、等一下!”
“还有事?”
刘大少可没有好脾气。
这小子究竟什么来历?明明连饶哥都认识,怎么又是刘家来接的人?
李林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只得道:“此案干系重大,卑下还要上报,刘少您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有干系我担着。”
“但——这位小姐——”他指指盛音音。
“一个女人能干什么?她们两个都尽管找我。”
“不行,刘少,这真不——”
“废话。”刘景和切一声,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两女紧随其后,在卫士的护卫中来到门口,好几辆军车停在那里,左右各有一条很阔的踏脚板,车夫绕过来恭恭敬敬地给她们开门。上车,门关上,突然一个身影靠到窗前,盛音音吓了一跳,原来是汽车发动,卫士们一手攀着窗口,两足站在踏脚板上——这是军阀才有的作风。
“真威武,”盛音音悄悄附到凤徵耳边说:“我们家虽然有钱,却无法请护兵。从前只能看着,现在终于自己也坐了一回了,就是我大哥也不见得坐过呢!”
“你啊,好了伤疤忘了疼。”
“喂,你跟刘大少什么关系,他怎么会专程过来接你?这可算英雄救美了吧?”
对面的人似乎听到她们的低语,瞥了盛音音一眼,就这么略了过去,径直对凤徵道:“头发剪了也就算了,还穿男装,难看死了。”
又没请你看。凤徵腹诽,问:“刘少怎么找我来了?”
“我就不能来找你?”
“……”凤徵深吸一口气,礼仪,礼仪,她告诉自己,然后道:“谢谢。”
“谢什么?”
两个人的思路真的在一个脑回路上吗?
她不再出声,看向窗外。汽车在街上飞驶着,街旁的电灯已经亮了起来,排班一般,一颗一颗,向车后飞跃而去,她忽然想:他什么时候知道她家的路了?
她不想出声,盛音音不敢出声,而刘大少是不知该怎么出声。
以往他那些女伴跟他在一起,从来不需要他说什么,她们自动会讨好他,他知道她们向着他的权势而来,但他就是有权势啊,人还不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