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上庐山(2 / 2)

凤徵 诤子 3126 字 1个月前

卫六转过头来,“那他为什么要挑皖下手?”

难道不是因为挨得近?

卫六看出她脸上明明白白的疑惑,笑了:“因为刘啸昆的手下在那一带种鸦片。”

这一点都不好笑。

“种鸦片是来钱很快的一种方法,当然政府是不允许的,但对于军阀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手下暗里强令皖西北一带十三个县种烟,按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十交纳烟款,得来的钱就用于扩充军队。”

凤徵的嘴巴张成O型:“……不种粮食,种烟?”

“唔,知道那有什么危害吗?”

凤徵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摇头。

“粮田变烟田,产粮自然减少,人民缺少饭吃,染上鸦片瘾的却越来越多,吸鸦片对于一个人的肉体及精神造成多么大的损害,你应当知道。”

点头:“……那是活生生摧毁一个人。”

“胡森事先了解,对从中产生的巨额款项眼红,所以动了心思。”

“禁烟还来不及……居然种鸦片!他不怕百姓们不满吗?”

卫六道:“所以我劝你少接触。只要是军阀,没有人没有野心,而刘氏的野心,现在还在可控范围内,至于将来,走向灭亡还是走向……那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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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徵揉揉太阳穴,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兀然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个秘密?”

是秘密吧,私自种植鸦片绝对是秘密吧?

她连忙放下手,盯住卫六:“这是了不得的事吧,为什么告诉我?”

青年支着下巴,像是想了一下,又像是什么也没想,“想告诉你,所以就告诉你了。”

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凤徵无语。

两个人又坐了一回,远看山光树影,云雾蒙蒙,四周围除了树木为风所吹之声而外,万念俱寂。

凤徵开口道:“如此清静,我耳边却总响起枪声,仿佛还在康乐的战场。”

“康乐大战,血流飘橹,不过是铁血派拉大旗唱的一场戏而已。”

“……什么?”

“从开始到最后,唯一的目的,为了他们自己上台。”

“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不用听谁说,你想想,由头至尾,从中唯一获利的是谁,或者说获得最大利益的是谁?很多事,你只要从这个方面去想,十有八九就能获得真相。”

凤徵一身冷汗,将前后所知推断起来,嚅嚅:“支持胡森的是他们?然后,又以胡森为饵,引得各路前去混战;最后,又以平战为名,利用民心,拱自己上台?”

“很聪明,”卫六赞许的投来一个目光,“大致差不多了,这最开始就是一个筹谋已久的局,我猜,云南蓝氏金陵遇刺一案,就已经为整件事拉开大幕。”

蓝氏遇刺?

那一幕她还亲眼所见,当时和音音一起在起士林!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现在我可以百分百确定,胡森的牙痛致死,绝对是个阴谋。”卫六的声音藏在了风里,听不太真切:“记得我们第一次逃离康乐那晚,遇到的那支奇怪的队伍么?”

“那个什么参谋主任?”

“不错,当时我们怎么也猜测不出他们的身份,不过这时嘛,你要不要猜一猜?”

凤徵瞪大眼:“……你知道?”

卫六指间出现一枚硬币,咣地翻到空中,“不,我也是猜。看看我们猜的一不一致?”

“我可没你那么聪明,”凤徵努力回想着:“第一点是,他们不是城内马桂的军队;第二点是,他们不是城外晋系鲁系或者陆系其他系的军队;第三点是,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军队——所以,所以——”

卫六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所以,他们是铁血派的?故意混到豫系之中!”

“对了!”银光一闪,硬币稳稳夹在卫六指尖。“所以胡森一死,任务完成,他们就要出城。”

呼,呼。

凤徵大喘气,觉得呼吸不能。

不敢想象,这一场大战里,到底潜藏了多少阴谋。

“下棋的人是个高手。”

凤徵从语气里听出一丝丝跃跃欲试的意思,瞅他一眼,“下棋?”

“不觉得整个就像一盘棋吗,每一步,每一子,算计得分毫不差——可是我看夙日不像那个下棋的人哪。”

凤徵没蠢得问夙日是谁,那天刘景和与谭华关于铁血派的对话,她也在一边。“为什么不是夙日,他所作所为很令人惊叹,不是吗?”

“我研究过他,如果说铁血派是‘铁与血’,那么他就代表了‘铁’,但‘血’,应该另有其人。”青年带点儿期待地:“应该就是幕后那个人吧。”

“你很兴奋?”

青年转着硬币的手停住,“——哦?”

“你很兴奋。”

这次凤徵笃定地说。从刚才就慢慢发现了,卫六通常是笑,要不就是似笑非笑,很少再有其他表情,然而这一刻,那掩藏不住的仿佛嗜血的野兽终于找到了值得一战的对手,却又夹杂着残酷的冷漠,映入她眼里的青年,熟悉而陌生。

良久,她道:“以万物为刍狗的感觉怎么样。”

青年一愕,转过头来,看到少女眺向远方的侧脸。

这一次,换他看她。

少女慢慢道:“忘了听谁说过,无论下面怎么打仗,上面的头面人物场面上见了,个个仍笑着打招呼。或许有些是虚与委蛇,但也有些确实私交不错。跟我说的那个人,表示很赞赏,很钦佩。”

“所以?”

“我却觉得可怕。成千上百万人民的性命,仅仅是上层人物谈判桌上的筹码?仅仅为了成就‘彬彬有礼’的美谈?”

卫六唇上的笑意慢慢褪下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不仁呢?”

他的笑完全消失。

又是许久。

这次卫六先开口,“这就是政治。”

“哪怕是民主制度?”

“是的。”

“……这么说来,战争是避免不了的。”

“只要这个星球上还有人类存在,大概就避免不了吧。”

“这样啊。”

他侧头细细打量她。

少女脸上的神情有怅惘,又带了丝郁闷。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抚上去摸了一摸她的头顶,那头头发还跟狗啃了似的,有两根翘了起来,却出乎意料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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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反应慢半拍,等她瞪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收回手。

“好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恢复笑容,“就要回美国了吧?”

“嗯,这个假期真是太‘精彩’了,我毕生难忘。”

“从香港走?”

“嗯,先从金陵坐船,到香港还是坐船,要坐好久。”

“来回一趟不容易。”他没什么同情心地。

凤徵又瞪他,腮帮子鼓鼓:“本来一腔热血指望学成报效祖国,被你一说,觉得未来毫无希望。”

“不要这么说哦,”他拿出硬币,“看。”

凤徵莫名其妙:“看什么?”

“硬币有两个面,正面和反面。”

“嗯。”

“政治也一样。”

“嘎?”

“它本身是不分好坏的,看乎掌握在什么人手里。做得不好,固然贪污腐败肮脏龌龊,可做得好,却能为民造福泽被后代。”

凤徵陷入沉思。

“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