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过的尸首,很是难看。
狄骁觉得,那惨状能吓哭这个没见过血的男人。
他正准备出言嘲讽,身旁的人突然一声惊呼,狄骁毫无防备,被人撞进刺骨的冬夜池水中。
季野身子晃了晃,被身后反应过来的小太监一把拉住,
他惊慌的退了两步,大声道:“谁,谁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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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骁掉入冰湖不是小事,等到被人捞上来,人已经冻得嘴唇发青,失去了一半知觉。
霍云正在和高霂聊关于质子府巡守的事情,听闻有人掉进水池,不等高霂说话,猛地站起身,“谁!?”
小太监战战兢兢,“狄,狄……”
堂堂一品大将军之子落入水中,他这半条命也算是要见水鬼了。
“狄骁?可传御医,姬长离如何,怎么会掉下水里?”高霂倒是没先责罚,快速询问两人的处境。
“世子已经送去御医院了,御医说会世子善水性,只是喝了太多酒温度又太低,所以才会昏迷,但未呛水,性命无碍。”
“姬公子,受了惊吓,春李公公先将人安置在锦鲤池边的偏殿。”
高霂松了口气,看向霍云,“孤去看看狄骁,你护送姬公子回去,路上小心,姬长离如今留在我大越,辽楚就不得不防,先按之前所说,调一支羽林卫,整个质子府,连鸽子也不许飞进去。”
霍云告退后,几乎是脚不沾地就赶到偏殿。
昏暗的偏殿里,只有两只灯笼立在地上,风吹烛火摇晃,映出窗前的影子,雪肤墨发,散落的青丝就这么一浪一浪吹到窗纸上,
像志怪书中所记妖异,
会吃人心。
霍云拿起地上的一支灯笼,走到床边,他跑得太快,胸口跳得厉害。
“姬公子。”
季野转过身,手肘撑在脸侧,“你怎么来了。”
霍云举起灯笼,看清了季野的脸。
明明是一张艳绝的皮囊,眼底却总是露出这副高不可攀的疏离,就像清冷的月光,可望而不可即。
使唤他的时候,心机谄媚,
不需要他了,又冷得高高在上。
“该回去了。”他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季野,面前的人却手揣在袖子里,不接。
“你给我打着吧,”季野拿他挡着门口的风,“手冷。”
霍云没反对,也没应声,执着灯笼将人送到正德门。
夜色完全暗了下来,寒气愈重,季野钻进马车里,才叫022把一身暖宝宝收回去。
霍云见他坐好,合上车帘子,和车夫坐在马车外。
他今日不知道怎么想的,
没选最御寒的衣服,反倒还没车夫穿得暖和,马车一动起来,冰刀一样的气流往身体里灌。
“你不嫌冷?”季野突然探出头,手合着帘子,生怕冷风进来一点,“怎么,不愿和南梁人坐一辆马车?”
霍云还没说话,季野又合上帘子,“罢了,那你就在外面吹着吧。”
质子府离得不远,只是没走两步,天上又开始飘雪。
车夫将蓑衣往霍云身上搭了搭,“霍统领,您进车里吧?”
霍云想到刚才心速,令他喘不过气,心生畏惧,摇摇头,“不了,透透气。”
车夫:习武之人就是有脾气。
小主,
雪越下越大,季野快步跑回内堂,还是沾了一头的飞雪,斑驳晶莹挂在发丝里,霍云跟上来,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原来头发能成妖,雪花也能。
内堂比离开前多了不少东西,还放着碳,连着将卧室也烤得温热,季野没理会身后跟着的人,用桌上的披风擦了擦头上的雪水。
“还跟着我做什么?”
霍云见借口已经有了,脱口而出“取披风。”
季野笑了一声,把披风团成个球扔到他怀里,“拿去吧,小家子气,披风也舍不得送。”
霍云抱着揉成一团的衣物,似是解释道“这件旧了。”
也不适合姬长离,
这样的人,用雪狐狸皮做斗篷才漂亮。
院里伺候的人将热水送进来,见霍云还在,没敢久留,多看了季野两眼,快步退出内堂。
季野蹬掉靴子,两只袜子边印着水渍。
在池边弄湿鞋子换狄骁病床长草,
划算的买卖!
他扯下袜子,薄白的皮肤就容易冻上色,这会儿脚趾像擦了粉脂,白里透粉。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季野身上,
准确的说是脚上。
季野抬起头,和霍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霍统领,水太烫了,帮我打些凉的吧。”
使唤霍云,季野毫无心理负担。
他还得挨一脚呢!
怎么使唤都是他应得的!
霍云动了,却没出去,来到床边蹲下,手背放进水里探了探温度,
“不烫。”他声音笃定
季野翘着脚,“烫。”
霍云没有再争论,握住晾在半空的小腿,将不久前才见过面的右脚拖在掌心带入水中,撩起水花溅了出来,水珠飞到霍云睫毛上,他拿手蹭了蹭的功夫,胸口就被人踩住了。
季野翘着二郎腿,右脚抵在他胸口,拇指还不老实的勾了勾霍云的下巴,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
“霍统领,我都说了烫,怎么还欺负人。”
脚掌按在心脏的位置,霍云拼命警告自己,慢下来,否则就会被发现,
但这双脚的主人却丝毫不给他掩饰的机会,恶劣的取笑他:
“心跳得好快啊霍统领,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