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野半仰着头,似乎怕自己流泪,咬牙切齿的给自己找补,“我以为他说是骗我的,原来你真打算叫我用药!”
姬长离愣了一瞬,随即猜到是线人找药之时,就将这事情提前告诉了季野。
是怕他舍不得。
他长叹一口气,捂着下腹忍痛站起身,泪水说来就来,“我也不想如此,可我身边无人可用,等到礼官来进礼,我大哥一定会知道你是假的,到时候就全完了。”
姬长离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知道季野幼时读过几本启蒙的书,后来就被奴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他说什么,对方就信什么。
果然,季野听完身上的怒气淡了几分,失神的站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神情愈发脆弱,好像一触即破。
姬长离心头也盈出淡淡的苦涩,却不知道如何收场。
半晌,季野走到姬长离面前,伸出手“药呢?”
姬长离握着药包,喉咙发紧,垂下脸掩饰自己的慌乱。
季野看了一眼他的右手,主动牵起他的手腕,将指节一根根掰开,拿到那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纸药包。
小主,
“三殿下,”
“你当真,要我去给霍云下药?”
季野指尖夹着药纸包,放到姬长离面前,手指微颤,眼神却决然。
“我……”姬长离看着眼前的人,身形消瘦,发丝凌乱,脆弱到叫人心疼,却又美得更加惊心。
话到嘴边,突然又顿住了。
季野上前半步,盯着他的眼,逼问道:“我只问这一次,你可是要我给霍云下药?”
姬长离沉默。
他视线落在那小小的药包上,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知道一旦季野不成,极有可能面临霍云的报复,
可若是成了……
霍云身为羽林左卫统领,拿下他,无异于将越帝高鉴半颗心脏攥在手里。
哪怕霍云不愿配合,这个传说中的皇城第一高手,也不过是季野睡梦之中就可取其首级之人。
就算霍云杀了季野,也是越国理亏,
姬长离在想出这一对策前,自认算无遗策,将其中利害关系琢磨的透,对自己有利的全部考虑进来。
可偏偏,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他怎么迟疑了?
是季野冒死策马百里来见他,
还是利用少年一片真挚之心亦有愧疚。
姬长离说不上来,也不敢看季野的眼睛,低下头迟迟不敢应声。
季野见他不语,从怀中掏出那只被云仲秋嫌弃的破木簪,在姬长离惊愕的目光中,放在唇边浅浅的触碰,而后温柔地将其别在姬长离发冠中。
他神情淡然,收起刚刚那副凄然之色,正式轻声道:“罢了,是我问错了话。”
季野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在替姬长离无声的应对开脱,语气轻松,“也无妨,霍云待我也是极好的。”
他松开手,将药包藏进袖子,转身推开半扇木门,抬步跨了出去,脚又悬在门槛上。回头看着还在出神的姬长离,
“三殿下,越国不比家乡,深冬天寒,多穿些吧。”
说完,扣上了门。
姬长离听到门外安静了片刻,才响起步履匆匆的踩雪声,而后马蹄声急,渐行渐远。
他终于回过神,拔腿追到门外,却连故人背影也望不见了。
明明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为何心却更冷了。
白皑皑的冬雪晃得眼花,姬长离看着季野离去的方向,突然在大雪中狂奔起来,长靴陷进雪中,带出大块大块的雪堆飞溅,树枝也被震得簌簌落雪。
姬长离追到两腿一软倒在雪中,大口喘着粗气,无助的看向京城的方向。
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真心,也叫他拱手让人了。
他竟然觉得自己很无能。
单薄的身形静静躺在雪地里,直到随从追上来,姬长离才被扶起。
只是心口就像被绳揪着,又酸又痛,他抓着衣领不让风灌进来,摆摆手示意身旁的随从放手,沉重挪着脚步,“冷,进屋吧。”
有了天下,他定会将季野从霍云身边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