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昭到北齐,车队赶路得一个月左右。策马虽然自在,但时间久了,也会不适,谢京辞便偶尔回车上。她的车架很大,足够坐五六人。
洛竹音秋明兰秋明絮都陪着她。
林玉芳冯意冉甄云疏(甄姨娘)三人共乘。
她们都被同一个男人伤害过,如今脱离苦海迎来新生,从前的龃龉也都尽数消散,坐在一起倒是很有话题。
林玉芳问冯意冉,“阿辞将你送走后,我便再没你的消息,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没想到还留在京城。”
冯意冉习惯性的给她奉茶,“殿下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将我安排在水镜坊里。不过后来我确实离开京城了,姐姐可还记得前年掌印大太监洪兴怀拐卖幼童案?最先告状的那个妇人,就是我引导着进京的。只是没想到,最后还牵连出了林家。”
她神色有些歉疚。
林玉芳略微诧异,“如此看来,北齐早就来人了,她隐匿秋家,暗中却在京城翻云覆雨。只怕是之前的舞弊案,也有她的干预。”
她拍拍冯意冉的手,“林家的事与你无关,若非兄长行为有失,也不会受人要挟。得亏是发现得早,只是知情不报,若是放纵,恐怕将来为恶不止,才是真正的大祸。”
她那两个兄长,于官途没有太大的过错,于私德确实大大的有亏。
一个与老父的妾室有染。
一个与有夫之妇通奸。
两人也自知不堪,难以启齿,所以才想着走歪门邪道,通过亲妹妹来要挟秋仲卿手下留情。结果被谢京辞破坏,阴谋败露,到头来还是老父用告老还乡来换他们全身而退。
也算是自作自受。
林玉芳想得开,自然不会迁怒冯意冉。
甄云疏叹息,“从前困在宅子里,整天只知道围着男人转,为他拈酸吃醋,计较这个计较那个,如今出来了,才知道天高海阔。怪不得殿下主张办女学,废除女训。一开始我还觉得她胡闹,现在方知自己狭隘愚昧。”
冯意冉点头,“秋仲卿害我没了三个孩子,当初我真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断其骨,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后来逃出生天了,才知道女人还有另一种活法。我还去过庆宜公主开的百川书院,看见很多女子,她们眼里都有光,朝气蓬勃,自信飞扬。走了一些地方,见过许多人,心胸也渐渐开阔。”
“那天我陪着殿下去刑部大牢,看着秋仲卿狼狈佝偻的模样,只觉得恨都是浪费感情。”
甄云疏曾被秋仲卿虐待,脖子上的勒痕早已消失,可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对这个男人自然再无什么情分,“皇上到底给他留了体面,赐毒酒留了全尸。”
“那是因为陛下要平息他国公主冒名顶替嫁皇族的丑闻。”
林玉芳看得透彻,“秋仲卿死了,秋家也败落了,已故的太子妃深埋黄土,阿辞用一株水稻换来双方周全,以后不会有人再对明月有微词。”
她看向甄云疏,缓声说:“斯人已逝,如今那孩子也算有了归处,你可安心了。”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甄云疏痛惜女儿的死,但也不会因此怨念他人。她怨恨的是女儿死了,还要被人夺走身份,所以久久无法释怀。
谢京辞非但给她女儿正了名,还赐予了那样一个高贵的身份。
甄云疏自是满心感激。
如今想来,秋家的族谱,也不是什么无上荣耀。
她打开车窗,看着窗外景色,连空气都比在那个破宅子里好多了。
“咱们是北昭人,去了北齐,会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冯意冉却摇头,“殿下说得对,几十年前,这片土地都是萧家的江山,北昭和北齐,本是同根,何分你我?江山大业,权利更替,都是上位者该操心的事。普通百姓一生所愿,不过就是吃饱穿暖,生病了有钱抓药,天冷了有棉衣取暖,没有天灾,没有战争,一生安顺到老便足以。”
她目光坚毅带笑,“咱们没有叛国。”
社稷之重,既然他们男人一力抗了,就不该要求女人追求自己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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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北齐是什么样的啊?”
秋明絮还是习惯这么称呼谢京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