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邹允之不觉得现在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谢京辞。
鲁王和刘从英都倒了,皇上摆明了想立七皇子,淑妃又和诚徽皇后是族亲,再加之此番朝堂大清洗,朝臣畏惧。便是此番陛下破例让谢京辞这个公主担任主考官,反对声都少得可怜,谁还敢在这个当口给她使绊子?
但公主是君,他是臣。
臣也是君的奴仆,主子发话,他听从就是。
“殿下考虑周全,但您千金之躯,怎可亲自试毒?微臣这就安排…”
“不必。”
谢京辞挨着试过后,道:“我学过医,好歹能辨别一二。换了旁人,若真有污秽之物,怕是会就此殒命。纵然卖身为奴者,求的不过是生存之道,谁也不是生来命贱。我流落北昭时也落魄过,知道什么叫做命不由己。”
邹允之心中有些微震撼。
外界都道太华公主心系百姓,但为官者大多精明,皆以为她是受陛下之意,为七皇子铺路。可她今日之举,则让邹允之大大改观,尤其那句‘谁都不是生来命贱’。
三纲五常,尊卑分明。
在达官贵人眼里,奴仆百姓都生来命贱,跟路边的蚂蚁没多大区别。
但邹允之看得清楚,谢京辞眼里的悲悯并非作假,她是真的怜恤众生。
“他们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也是我大齐子民。我身为公主,享天家富贵,此时也该与民同甘苦。”谢京辞神色一如往常,“在贡院的这九日,我和他们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还有,天气渐渐热了,我已安排下去,每间考棚白日里都准备适量冰块,再加一碗绿豆汤,费用从我公主府出。”
邹允之恭敬道:“是。”
这些事其实考生是不知道的,谢京辞也没打算宣扬。
小恩小惠而已,在她看来不算什么。
考生的饭菜其实挺不错的,没必要再单独给她准备一桌山珍海味。
倒是邹允之,这几日观察下来对她有些改观,她虽是女子,但气量和胸襟远胜大多男子,有善心也有格局。虽曾经落魄,言行举止却不损皇家气度威严。
邹允之一惯秉承中庸之道,不惹祸不招祸,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至于升官发财,看命。
可哪个读书人曾经没有许过凌云志?十年苦读一朝入仕,谁不想着立心立命为百姓谋福祉?
只是时光匆匆,官场黑暗,将那一颗少年志磨得干干净净。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调到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准备熬到年龄就致仕养老。
谢京辞大刀阔斧查案时,他也是诧异的。不过最初他也只是觉得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结果却发现,她是真的刚,也扭转了局面。
七皇子品性刚直纯良,若能在这位长姐身边受些熏陶,将来或可为明君。
于是他让人给考生送饭时,不经意的将谢京辞的善举透露出来。
等春闱结束,许多考生都来向谢京辞拱手谢恩,然后她又赚了一大波民心。
这纯属意外之喜。
文宣帝听说后,也很满意。觉得不愧是她的女儿,就是有天家风范。紧接着又想到,谢京辞回来也两个月了,原本之前答应她等刘从英和鲁王的案子结束后就给她办庆功宴和接风洗尘宴,结果因着重开春闱耽搁了,便和淑妃商议,选个好日子,他要给女儿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淑妃自是应了,而后笑意吟吟道:“陛下,还有件事,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宣帝正高兴,便道:“你说。”
淑妃温声道:“太华已经十六,是否该择选驸马了?”
谢京辞好不容易在家安静几天,又被文宣帝召进了宫,她耐着性子听完后,脸色就黑了。
淑妃脑子有病吧?
还没坐上中宫之位呢就想操控她的婚姻了?
怪不得谢庭煜脑子不好使,八成就是基因不好。
“我不嫁。”
谢京辞回答得很果断。
文宣帝一愣,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倒是有些新奇。
“为何?”转念一想他又道:“你莫不是还惦记着那慕容璃?”
谢京辞被他的脑回路气得差点没绷住面部表情,她深吸一口气才道:“我觉得没人配得上我。”
文宣帝:“…”
闺女,咱能不能谦虚点?
谢京辞很认真的跟他讲道理,“公主出降为下嫁,驸马先是臣再是夫,两者地位不对等,本就不相配。您瞧德阳姑姑,下嫁给刘从英,结果是个什么下场?我本为天之骄女,有自己的公主府,有封地,有钱有人,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干嘛要纡尊降贵与人为妻?”
文宣帝:“…”
好像有些道理。
谢京辞见他被绕进去了,继续道:“我在北昭时翻了些史籍,知道北方有蛮夷盘踞,年年犯我中土边境,企图染指。此前我已研究出可增产的水稻,那些凶蛮之徒必会心生贪念,滋扰边境百姓。我泱泱大国,自是不许宵小作乱。若是开战,也必定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她掏出一张图纸,“这是儿臣根据弩箭的原理研发所得,火枪,发射弹丸,射程超百米,且发射鸟铳不需要强大的臂力。若能将其造出,威力远非如今的刀枪可比。”
文宣帝难掩震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