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
唯有谢京辞站着,她脸上鲜血未干,就那样冷冷的看着文宣帝。
文宣帝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
谢静辞云淡风轻,“那陛下绑了我,或者直接用我的人头去向突厥可汗赔罪好了。”
文宣帝差点没被她这话给气晕,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臣们低着头,也不敢劝。
谢京辞此番确实太大胆了些,属于求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求。
谢京辞并非一时冲动。
人家都上门挑衅了,文宣帝还那个怂样,她实在见不得。
“陛下为天子,是天下臣民之父,理当庇护万民。而今突厥看似求和,实则威逼。北方常年受突厥侵扰,您只觉得他们不过抢掠物资,为和平计,不宜大动干戈。可于百姓而言,他们一年辛苦劳作,不过生存而已。突厥抢了他们的粮食,烧了他们的房屋,掠取他们的财物,杀人、强奸,无恶不作…女人被他们当做战利品,男人沦为奴隶,视做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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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繁华富庶,歌舞升平。可北方苦寒,民不聊生。”
“这些您都看不到。您只想着息事宁人,天下太平。可太平的只是您眼前所见,您看不到的地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您时常怀念诚徽皇后,可还记得她在世时,一心驱逐鞑奴的宏愿?今日若她还在,可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迫和亲,受人折辱?”
最后这句话直戳文宣帝胸口,他又急又怒,“朕说过,不会让你和亲。”
“您是说过。”
谢京辞依旧平静,“宗室里那么多女子,再不济还有宫女,我大齐女子千千万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一道圣旨,谁敢反抗?可是陛下,她们也有父母,她们的父母也会心疼不舍。您是天子,胸怀江山社稷。可您也是一个人,凡胎肉体,七情六欲。您尚有慈父之心,为何不能推己及人呢?”
文宣帝被她当庭质问,颇有些难堪,刚要发怒,却见谢京辞一撩裙摆,跪了下来。
“今日臣诛杀此寮,非私心,而是为天下计。陛下仁爱,不愿百姓受战火纷扰。然则,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蛮夷小民,寡廉鲜耻,心中所想唯一个‘贪’字。”
“今日您许一个公主,配以千金嫁妆,以求两国交好。可在突厥看来,这是示弱,是退缩。并非所有人都懂得适可而止,似这等蛮夷,只会得寸进尺。所谓秦晋之好,两国联盟,不过一时之利罢了。您今日若应允,来日两国交战,头一个死的就是和亲公主。”
“陛下何忍?”
“我大齐幅员辽阔,疆土万里,不缺悍勇之将,何须畏惧蛮夷之邦?你们说,女子当柔顺侍上,相夫教子。可为何社稷之重,又要女子来抗?”
对于武将来说,这话实打实的诛心。
辅国公当即道:“陛下,突厥欺人太甚,堂堂大齐公主,怎可下嫁蛮夷?臣愿带兵,攻打突厥。”
在他之后,武将纷纷附和。
“臣附议。”
“臣也愿意前往。”
“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入蛮夷之地?我等为将,自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万死莫辞。”
……
文宣帝被场面惊得后退一步,可身后是龙椅,他直接跌坐下来。看着跪在阶下的女儿,她脸上鲜血未凝,目光坚决,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的发妻,也是这样笔直的跪着,求他出兵。
如今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
仿佛一个轮回。
打破寂静的是谢京辞。
“儿臣亦愿往。”
文宣帝一怔。
谢京辞语气平静,铿锵有力。
“事出己身,祸从吾起。儿臣身为公主,不当只享富贵,也应有所担当。而今社稷有难,愿以微薄之力,护我大齐子民无忧。恳请父皇,允许儿臣随众将士一起出征,攻伐突厥,还我边境安宁。”
百官再次哗然。
文宣帝呵斥,“胡闹,你一女儿身,何以上战场?”
“儿臣没有胡闹。”
谢京辞看着他,语气认真,“今日儿臣诛杀突厥使臣,两国必将开战。边关将士不惧生死,儿臣又怎敢偷生?既为公主,当以身作则,警醒后世。”
“自吾而始,大齐没有和亲受辱的公主,只有战死沙场的将士。”
她俯首叩拜,“还请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