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是从各地选拔出的顶尖高手,他们经历过无数次的拼搏与挑战,有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对游泳的执着热爱,一点也不比自己的满腔心意少多少。
曾经引以为傲的那点成绩,在这里变得微不足道。
他不再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存在,而是众多奋斗者中的一员,自己的速度和耐力,在这里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获得不了多少表扬。
看着队友们如同水中的蛟龙,身姿矫健地在泳池中穿梭,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训练动作,水花在他们身后绽放,仿佛是胜利的勋章。
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试图跟上队友们的节奏,那种无力感,就像一只曾经在温室中骄傲飞翔的小鸟,突然闯入了狂风暴雨的天空,被打得措手不及。
没有特权,没有身份,名字只是他的一个代号,所有的价值光环都变得黯然失色。
大哥告诉他,等真正站上最高领奖台的时候,梁昶这两个字才配和祖国的红旗出现在一起。
从酒囊饭袋的京圈小少爷,退回到一名普通的国家运动员,这条路他走了将将三年。
不可否认的是,家族和金钱的托举,相较于旁人用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走来的路,还是平坦的多。
但为了来到国家队,吃过的苦和流过的汗,价值都是对等的。
日子在紧张的训练中一天天过去,直到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不经意”地路过乒乓球训练场地,同样“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那个专注挥动着球拍的身影。
心脏是豁然开朗的高谷,被无意穿堂而过的清风,引来了一场人间最小的震动。
脑海里,构建重绘过无数次的虚幻人影,在此刻有了鲜活的实体,所以他,怦然心动。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有点钝痛,又有点让人手足无措,摇摇欲坠的激动,他甚至有点不敢呼吸,那是十九岁那年后,和她的第一次重逢。
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跳如鼓。
他凝视着她,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队友聒噪的喋喋不休,怎么也挡不住耳边烟花炸裂后的轰鸣,曾经向往自由与疯狂的不羁灵魂,终于透过这场旷久的追逐和奔赴,在生生不息的潺动里反复确认了心意。
十八岁那年,除了白白挨了他爹的一顿毒打,还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邂逅了自己贫瘠荒芜的灵魂里的,第一场盛大又孤独的悸动。
就像是,墙角的颓丧少年,窥见了玫瑰的光。
负气离家的他,手机、钱包统统都没有带走,在顺着屋檐倾斜的霏霏秋雨里跋足狂奔,饶是华服锦衣也显得异常狼狈。
泥泞的雨水沾上了狼藉的躯壳,是对自己荒废十八年的流放,滴滴答答的雨声让他恹恹欲睡,脊上的红痕却疼的发烫。
矜贵的小小少年,从来不喜欢晦暗潮湿的骤雨,在下一个拐角处,把自己狠狠地摔倒,双手后撑,仰面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湿意肆无忌惮沿着骨骼的线条,缓缓滚落。
雨滴纷纷洒落,敲打着地面,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不远处的街道,灯光透过雨幕洒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斑斓的倒影。
在那把擎过头顶的大伞下,只一眼,就将她撞进了与自己失散许久的灵魂里。
在这个被鸽灰色笼罩的无人角落,寂静凝固的荒芜之中,她如同一朵盛开的艳丽玫瑰,是唯一的醒目颜色,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眸底。
从此,他爱上了每一个绵延的雨夜,和绿翳翳的石榴树缠绕着纤柔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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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给你伞,快回家去吧,下雨天怎么不打伞就在外面坐着,地上多凉呀。”嗓音甜甜的,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映着一个他自己。
眉眼弯弯,笑得也好看,俯下身子将伞塞进他手里,露在伞外的半个肩头被细密的雨丝打湿。
看他拿稳了伞,用卫衣的帽子兜住自己,她转过身,跑进了那扇雕花的铁门里。
铁门散发着古老而庄重的气息,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历史的沉淀,他的目光落在门牌上时,上面清晰地写着"天坛东路50号"这几个字,犹如一道神秘的密码,引领着他进入一个和她有关的世界。
衣袂飘飞,晃的他的眼睛生疼。
那个时候的她,刚刚从东奥的赛场上杀出重围、荣耀归来,果敢硬朗的球风,初登国际赛场,就表现出了不凡的气势。
当然,那个时候的梁昶自然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接过那把镌刻着她名字的伞,勇敢跳入了名为“一见钟情”的甜蜜陷阱。
天生就是拂琴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木质伞柄上那道凹凸痕迹,不像是天生的,稍显稚嫩和歪歪扭扭的走向,更像是拿着小刀一笔一划的镌刻上去的。
看向她冒雨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迷离,思绪也随之飘远,脊背的滚烫蜿蜒到了心尖上,离奇的雀跃。
“简羡夏……”他喃喃自语,被潮湿浸过的嗓音,带着一丝莫名的迷茫和眷恋。
这个名字在他的唇齿间流转,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咒语,每一次的念诵,都像是在唤起心底深处的澎湃和灼烧,冲击和炙烤着他的四肢百骸。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立着身,以目光遥遥相送。
尘世攘攘,恣意少年郎遇上为他执伞的姑娘,在漫天的大雨里,许下了第十八年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