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宫宴,皇帝甫殇半躺在龙椅上,目不转睛盯着殿中央宫女群舞。两侧长信宫灯的烛光将他白皙的皮肤映照得橙黄,光影将他面庞的轮廓勾勒得挺拔,让人瞧不出半分稚气,倒是让宴席上的某些大臣恍惚觉得龙椅上是位成熟稳重的皇帝,应该有二、三十岁的年纪,而不会只有十四岁。
舞曲一轮又一轮,殿中央跳舞的宫女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个小皇帝只是兴致缺缺地看着,好像他看歌舞是像上朝批奏折一样的任务。
叶生宣一进殿内就认出了龙椅上这位,可不就是花无双嘛!
不免感慨,上一次见面也是在宴席上,她为他跳舞。时隔八年,她们再一次相遇,居然又是这般场景。
亲眼见他好端端坐在那儿,她才彻底放心。
他没事。他可是花无双,怎么会出事呢?他果然是个骗子,骗了她好多眼泪。
当在殿内开始跳舞的时候,叶生宣总觉得花无双一直在看着她。
难道,他认出来了?
他认出她是万尘?还是认出她是叶家的人,是八年前分他一片桂花糕的舞剑女童?
一直有一道目光盯着,她浑身不自在,将红鸢教她的那些妩媚妖娆的细节舞姿都忘得一干二净,动作算是流畅,但好好的一段舞,硬是被她舞出了上战场的气势。还好这回是群舞,她又是个籍籍无名的“宫女”,应该无人在意。
宴席上那么多“狐狸”,可不缺一双毒辣的眼睛。
待舞毕,就有官员开腔:“没想到一个舞技平平的宫女也能吸引陛下的注意呀。”
花无双看向说话的官员,懒得张口,伸手朝正准备离殿的叶生宣招了招。
大殿里掀起一阵窃窃私语,但也就几瞬,很快就安静下来,安静到只能听见这个宫女的脚步声。
这几日,红鸢教了叶生宣许多规矩,这会派上了用场。她知道这个身份是不能离皇帝太近的,所以只是走近了一点,低头,跪伏,装作不敢看天子。
但这位皇帝显然对这个距离不满意,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身子朝御前侍卫的方向倾了倾:“把她带上来。”
即便才十几岁的年纪,他这一个不高兴的神情能让满殿臣子心惊胆战。
唯独叶生宣心里是不怕的,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惹麻烦,就必须演好宫女的角色。
她自然也认出走过来的侍卫是青鸾。这姑娘的力气也不小,轻轻松松就将她拎上高台的龙椅前。
“陆尚书口中舞技平平的宫女是可是这位?”花无双如今这个身份恰好是变声期,音色沉稳内敛,比他原本的声音还要再厚重些,这样冷着脸说出来的话就有几分质问的意思,不过他这一问自然不是质问陆尚书是不是这位,而是要责难他多管闲事。
“正是此人。”陆尚书是三朝老人,他不觉得这位小皇帝能质问他,全当是这娃娃对宫女有点心思,要借他这个大臣的话给自己行事找一个借口。
花无双倾身凑近叶生宣:“你,抬起头来。”
叶生宣直起身子,微仰着头,看向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这皇帝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周身一顿,双眸极快眨了两下。
叶生宣仰视着他,恰好看见他喉结一动。
“不会跳舞?”这时候花无双明显将声音放得很轻,导致稍许的沙哑。
叶生宣又把头低下去。
她确实没有很认真研究过跳舞。她承认舞有很美的意境,也正因如此,她觉得自己不适合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