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远处随行的囚车上,监押着硕讬、张尚等一干前往大汉议和的女真使团,面上都是现出兴奋之色。
终于能够回去了。
只是硕讬脸颊红润,似是过于兴奋,近乎有着不正常的晕红。
陈潇也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秀眉蹙起,清眸眸光幽寒,低声说道:“你看看,那柳芳在做什么?”
贾珩脸色阴沉如铁,并没有接千里眼,沉声说道:“我看到了,堂堂开国武勋一脉子弟,竟着女人服饰,苟且偷生,我大汉武勋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如是天子见到之后,估计会气的再次吐血三升,理国公柳彪一脉势必自此除爵!
随着双方距离逐渐接近,也有不少京营军将见到这一幕,都是面色惊变,目瞪口呆。
硕讬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汉人,穿着女人衣裳,就差涂脂抹粉。”
在场军将士卒皆是面色愤愤不已,心头怒火熊熊燃烧。
贾珩气沉丹田,沉喝一声,问道:“多尔济,岳讬何在?”
说着,握着马缰绳,打马近前,身旁只有贾芳以及贾菖、董迁三将跟随而上,几个军卒押着硕讬以及张尚。
岳讬面色凝重,说道:“兄长,近前答话吧。”
多尔济听着那舌绽春雷的声音,心头的轻视收起了一些,勒马近前,高声说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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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的汉子同样不怯,此刻与岳讬两人以及几个押着南安郡王以及柳芳的侍卫近得前来。
南安郡王严烨看向那少年,面色复杂,只觉一股羞愧涌上心头。
他如今这般狼狈,竟然在这里让那贾珩小儿看到?
而柳芳目光则满是怨毒和愤恨之色。
如果当初让王爷和他带着红夷大炮,他们征西大军岂有此番大败?
他岂会有今日之辱?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贾珩小儿!
贾珩手中握着缰绳,面色不怒自威,喝问道:“多尔济,尔等在青海放牧,朝廷待尔等不薄,为何兴兵来犯?”
多尔济哈哈大笑道:“是你汉廷,我等世代居住在草原,是你们汉人非要夺了我们的牧场,骑在我们头上,现在问我们为何来犯?”
岳讬抱拳说道:“大清成亲王岳讬,见过汉廷卫国公。”
贾珩打量着岳讬,这是一个身穿蒙古武士服饰,年岁三十左右的青年,面容雄武,目光炯炯有神,颌下蓄着钢针的胡须。
在满语中,岳讬是傻公子的意思,但相比豪格,阿济格等人,此人有勇有谋,将略不在多铎之下,可以说这次西北战事就是岳讬一手操刀,给大汉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贾珩冷声道:“你就是岳讬?”
岳讬笑着讥诮道:“闻名天下的卫国公竟也知我岳讬之名吗?”
贾珩目光紧紧盯着岳讬,道:“从多铎口中得知的名字,他和皇太极在下面很想你。”
岳讬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下,目中怒气涌动,但旋即平静下来,说道:“卫国公!”
贾珩手中拿着马缰,虚指两人,道:“诸军看好这两人,来日战场,能取其头颅者,赏金万两,本公向圣上奏请,保举其封五等爵!”
身后锦衣缇骑和京营将校纷纷大声欢呼,似是跃跃欲试。
多尔济与岳讬脸色难看,这支汉军比先前打赢的那些更为坚韧。
多尔济额头青筋暴起,手不由握着腰间的一柄黑鞘马刀,目光凶狠,连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兄长,正事要紧。”岳讬在一旁按住了多尔济的胳膊,目光已落在那囚车上的硕讬身上。
相比汉廷的将校,他兄长是万人莫敌的猛将,换回来以后,大清如虎添翼。
贾珩看向两人,说道:“多尔济,岳讬,交换人质吧。”
这种对飚垃圾话也挺没意思,赶紧解决此事,回去部署兵力,收复青海蒙诸部。
岳讬冷哼一声,吩咐道:“换。”
双方军卒开牵着将校近前,并未松开绳索,就向着对方而去。
不大一会儿,硕讬以及张尚被几个蒙古卫士搀扶回自己队列。
而南安郡王严烨以及柳芳,也被京营将校押着返回原地。
柳芳对着按着胳膊的两位京营将校,说道:“松松绳子。”
这就像出门拉在裤子里,急着回家换衣服一样。
贾珩听到那小声的说话音,沉喝道:“全部押上京城,原样递送给圣上。”
崇平帝吐血不吐血,他不管,他要将开国一脉勋贵彻底踩在烂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柳芳:“……”
贾珩小儿,其心可诛!
南安郡王严烨紧紧闭上眼眸,只觉没脸见人,幸在头上披散的头发已经遮住了脸,外间之人也看不清其人神色。
贾珩看向身穿蟒服的严烨,没有多看,而是将目光投向岳讬和多尔济。
双方没有说话,勒马回返,除却马蹄声以及甲胄与兵器的碰撞声,安静中带着几许紧张的气氛。
倒是没有出现火并,或者说双方都暗暗戒备着。
多尔济冷笑一声,说道:“等我抓住了这小儿,定要将他穿上女人衣裳,卖到准噶尔去!”
岳讬提议说道:“兄长,咱们也回去吧。”
蒙古精骑徐徐退进东峡谷口,双方互相警戒、目送远去。
硕讬这会儿已经解了绳索,说道:“二弟,许久不见了。”
岳讬已经翻身下马,凑到近前,紧紧抱着硕讬,激动唤道:“大哥。”
兄弟两人时隔半年多再次重逢,心头喜悦可想而知。
硕讬啐骂一声,道:“这汉人也太要脸,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说扣人就扣人。”
岳讬面上见着微笑,宽慰说道:“汉人从来是卑鄙无耻的,好在兄长这次终于救回来。”
硕讬道:“国内情况如何?父亲身子骨儿如何?”
岳讬解释道:“父亲自从上次南下,回京以后身子骨儿就不大好,国政现在是十四叔主持大局。”
硕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十四叔英睿天成,国政就该他主持大局。”
虽然同为女真礼亲王代善的儿子,但岳讬与皇太极长子的豪格走的比较近,而硕讬与萨哈廉的儿子阿达礼,却更为拥戴多尔衮。
岳讬皱了皱眉,却没有应这话,而是笑着说道:“我给兄长介绍一下,这是和硕特的台吉多尔济,也是固始可汗的第六子。”
多尔济已经牵着马上前,国字脸上满是小笑意,给了硕讬一个大大的拥抱,爽朗笑道:“硕讬兄弟在汉人那边儿受苦了,到了和硕特,就要像自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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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重重拍了拍硕讬的后背,以示亲昵。
岳讬正要说话,忽而就在这时,却见硕讬面颊潮红,“噗”的一声,吐出一口嫣红的鲜血,旋即,沾染了多尔济的脖子以及衣裳。
“大哥!”岳讬面色大变,惊声说着,连忙拉过硕讬的手,查看硕讬的情况。
多尔济脸色也一黑,有些傻眼。
这特娘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大脸盘上满是无辜之色,将自己的手举起,难道是刚才太用力了?
可是这也不至于吧?拍一下就吐血?
此刻,硕讬已经呼吸急促,面如金纸,口中更是呕血不停,恍若一个破风箱般,口中发出“嗬嗬”之声,似是伤了肺经,又似伤了肝脏。
岳讬面色焦虑,急声说道:“大哥,这…这怎么回事儿?”
一旁不远处的张尚,见此也有些慌神,道:“这倒像是中毒之兆。”
岳讬恍然而悟,顿时火冒三丈,怒骂道:“卑鄙无耻的汉人!卫国公,贾珩!卑鄙!”
这是给他兄长下了毒,这些汉人怎么能这般卑鄙无耻?
而硕讬此刻连吐了几口血,明显也有些支撑不住,头一歪,气绝身亡。
“大哥!”岳讬惊呼一声,已是痛哭不止,心头怨恨涌起。
爱新觉罗一族,已经被那卫国公害死太多人了!
这会儿多尔济,将蒲扇般的大手放下,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尴尬,看向伏尸痛哭的岳讬,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时,张尚在一旁听着岳讬痛骂汉人不停,脸上神色也有些灰败,心头担忧不胜。
硕讬被毒死,而他却安然无恙,岳讬会不会怀疑他投靠了汉廷。
不,以岳讬的聪颖,不可能看不出这样拙劣的计谋。
此刻,在场和硕特蒙古的将校也都看向那伏尸痛哭的岳讬,心头既是悲戚,又是为兄弟二人的情谊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