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面色微变,忽而就见街口之处数十骑簇拥着一个顶盔掼甲、面容魁梧的军将,其人目光凌厉如电,颌下胡须密如钢针。
情知来人应该汉军大将无疑!
庞师立此刻也一眼瞧见了县衙众星拱月捧出的番将萨格,心头酝酿的杀机如瀑一般,掌中拿着一把长柄大刀,领着大批兵丁,向着萨格杀去。
萨格面上怒气翻涌而起,手持两个铁骨朵,向着庞师立等一众军士迎击而去,宛如火焰与黑水相碰,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湮灭。
铁骨朵势大力沉,一路而过,不少军卒刚刚碰到,就发出一声声惨叫。
庞师立怒喝一声,面色顿了顿,向着萨格脖颈砍杀而去。
两个铁骨朵凌空格挡,与大刀相碰,发出“铛”地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火星四射,似想要迷了人的眼眸。
但见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已经交手十几回合,二马错开之时,庞师立向萨格肋骨狠狠撩去。
萨格心头一凛,连忙拨马闪避,但仍是躲闪不及,忽觉肋下一痛,闷哼一声,顿时肋骨之下鲜血淋漓,魁梧身形向马下落去。
刚刚拔出短刀,迅速起得身来,就在这时,只见眼前如弦月的寒芒闪烁,血光乍现,萨格脖颈之处现出一条血线,没有多久,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庞师立没有多看番将,高声道:“追杀叛军!”
身后的大批汉军将校在残阳如血的晚霞中,手持各式军械,向着蒙古番人袭击而去。
及至暮色四合,夜幕降临时分,湟源县城之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
不少番兵纷纷逃出湟源县城,庞师立派出兵马层层绞杀。
是役,歼灭和硕特蒙古番兵三千,俘虏两千,余下经由城门逃出湟源县城,为汉军骑军衔尾追杀。
至此,湟源克复!
而汉军全面接管湟源这座城池,汲取着以往南安郡王严烨被内应赚开城池的教训,庞师立并未将全部军兵驻扎在城中,而是另外分出一营驻扎在城外,互相策应,然后吩咐了军卒前往东峡谷口的大营报信。
翌日,天光大亮,东方天际一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整个军帐,似乎昨天的厮杀渐渐消失。
贾珩披上战袍和盔甲,吩咐了军兵准备水盆洗脸。
这时,陈潇进入军帐,清丽玉颜上见着欣喜之色,说道:“刚刚,庞师立传来消息,湟源已经拿下了。”
贾珩拿过帕子擦了擦脸颊,点了点头,说道:“那么青海蒙古就剩下的多尔济手下的一支主力还在海晏驻守了。”
其余的青海八部大致分散在茫茫草原上,剩下的就是分兵进略,彻底斩断西北边患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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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用罢早饭,贾珩道:“召集诸将议事。”
不大一会儿,中军营帐之中人头攒动,军将纷纷在列,见着那少年进来,皆是恭谨行礼。
既有京营骑将,也有西北边将,还有石光珠、侯孝康等南安郡王手下的败将。
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说道:“诸位将军,一夜休整,想来已经精备神足,如今正是向湟源进兵之时,我军不在意一时地域之得失,此行在于斩断和硕特蒙古的作乱力量,对其青壮丁勇全力绞杀,歼灭其王公贵族。”
金铉以及京营的将校闻言,纷纷抱拳称是。
石光珠、侯孝康、胡魁等将,面上也多了几分谨肃和认真之色。
贾珩道:“下面向诸位将军分派进路途,务必趁和硕特蒙古精锐丧尽之时,荡平青海。”
“是。”众将纷纷领命。
贾珩接下来就分派着扫荡进兵的任务。
其实多尔济以及岳讬都有一些认识上误区,就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夺回湟源,而是为了剪灭蒙古诸番的有生力量。
所以才能在一个小小的东峡谷口有意相持了许久,如果这个兵马聚集之地换在湟源,乃至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否则,夺回了湟源、海晏,远遁大漠的和硕特蒙古,待陈汉官军一撤离,又会卷土重来。
贾珩目光闪烁,将诸般思量压在心底。
而随着京营诸兵马开始向着湟源进逼,分兵几路前往日月山,也就是和硕特蒙古的右翼扑去。
贾珩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咱们也过去吧。”
说话之间,京营诸兵开拔,浩浩荡荡进入谷口,向着湟源县城开赴。
海晏城
在第二天傍晚时分,经过一夜逃遁的多尔济,在百十骑的率领下,已经逃亡至海晏县城,望着那城墙上挂起的熟悉旗帜,几乎要热泪盈眶。
此刻,海晏县城还有着近两万军卒,由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位台吉统帅,此刻正在衙堂中坐着饮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周围有着一众汉女相陪,衣衫轻薄无比,脸上带着强颜欢笑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蒙古服饰的老仆,跌跌撞撞地进入官署,禀告道:“台吉,大事不好了。”
正在饮酒作乐的两位台吉,面色倏变,对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翼长回来了,似是大败了。”那老仆急声说道。
多尔济携百骑狼狈而归,明眼人都能看出就是大败而归。
不大一会儿,只见多尔济在十几个披甲执刀的亲兵陪同下,进入县衙官署,此刻这位蒙古台吉蓬头垢面,浓眉之下如铜铃的眼眸中满是血丝,嘴唇皲裂。
“六哥,六弟。”两人纷纷起身唤着。
“怎么回事儿?怎么搞成这样?”瑚鲁布赤近前,关切问道。
多尔济面容一垮,颓然蹲将下来,嚎啕大哭道:“败了,败了,五万大军全完了。”
在这一刻,多尔济已经稍稍体会南安郡王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以后的撕心裂肺之感。
不过相比南安郡王被俘于乱军之中,多尔济还落了个仅以身免的结局。
瑚鲁布赤霍然色变,一把拉过多尔济的胳膊,急声说道:“这怎么可能?岳讬兄弟呢?他不是在兄长身边儿,他聪敏的像草原的鹰一样,上次不是帮着兄长打赢了一场?”
多尔济双眸泪眼汪汪,说道:“岳讬兄弟为了给我断后,与汉军血拼一场,现在也不知道生死。。”
桑噶尔扎急声问道:“五万大军都折损进去了了?那伊勒都齐与衮布察晖两位兄弟呢?他们在哪里?”
青海八台吉,这几位都分属左翼,而多尔济属于翼长。
多尔济闻言,似是哭嚎的声音更大了一些,说道:“中了汉军的诡计,现在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其实,这哭嚎不仅是为了战殁的五万大军,也是为了即将在固始汗那里吃上挂落儿。
大军大败,连两个兄弟也折了进去。
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瑚鲁布赤拉过多尔济的胳膊,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多兵马都折了进去?汉军肯定还要来打我们的。”
桑噶尔扎接话说道:“不如禀告父汗吧,让父汗回师,将汉人赶出去。”
“不可!”多尔济此刻也不哭了,说道:“父汗正在藏地大战,分不得心,我们去准噶尔找巴图尔珲叔叔借兵,再打回来。”
“但不告诉父汗,父汗派人问起来怎么办?还有我们这是要退出青海,汉人要接近圣湖,如果派兵去截杀父汗的后路,那时候就糟了。”桑噶尔扎急声说道。
瑚鲁布赤急声道:“准噶尔叔叔那边儿有不少兵马,借调一部分回来也行,但此事一定要禀告父汗。”
这样大的事儿如果不禀告父汗,等到怪罪起来,他们也要被多尔济连累。
桑噶尔扎道:“是啊,怎么也得告诉父汗一声。”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让多尔济一阵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