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就是卫国公,从北边儿打仗打到南边儿,连战连捷,战无不胜。”其中一个老者低声说道。
头戴蓝色士子方巾的中年书生,开口说道:“从当初的侯爵,一路封到公爵,战功赫赫。”
“听说这位卫国公又得了一位宗室贵女。”这时,另外膀大腰圆的大汉,脸上不由现出艳羡之色,轻声说道。
“是啊,一个公主,两个郡主,这位卫国公真是好艳福。”人群中有人说道。
贾珩此刻手挽御辇的缰绳,载着崇平帝向着熙和宫而去,马车辚辚转动,在沿路兵丁的护卫下,一路向着宫苑疾驰而去。
不大一会儿,御辇自安顺门进入宫中。
贾珩停了马车,搀扶着崇平帝下来,低声道:“圣上操劳国事,最近身子骨儿清减了许多。”
怪不得甜妞儿…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也是老了。”
最近时常感到腰酸乏力,呼吸气短,想来是那次吐血晕厥之事引起的。
贾珩心头有些古怪,温声道:“圣上这些年为大汉辛苦操劳,如今国势蒸蒸日上,四海升平,万民齐齐称颂圣上中兴伟业,圣上也当善加保养才是。”
崇平帝道:“天下无一日清闲之时,朕纵是有心颐养天年,可四海如此多事,岂得顺心乎?”
两人在一起叙着别后思绪,然后向熙和宫行去。
崇平帝容色微顿,问道:“子钰,女真派了使者来到神京,想要与我大汉议和,子钰觉得如何?”
贾珩道:“圣上,女真自遭平安州大败以后,先后在青海草原,海上频频骚扰我大汉,由此可见,女真如今的求和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开放互市,从我汉境获得钱粮、盐铁等物资才是彼等主要谋算,圣上不可怠忽。”
崇平帝颔首了下,温声说道:“子钰之言,朕不是不知,只是女真承诺不再纵兵南下犯境,自崇平元年以来,女真岁岁犯境,燕赵晋代之地百姓久被兵燹,不堪其扰。”
贾珩道:“圣上,女真纵然承诺我大汉,给予和平,又何时奏数过?待到重新恢复元气,定然悍然入侵,再造杀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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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沉声说道:“子钰说的也是,女真人豺狼习性,出尔反尔只是等闲,的确不可轻信。”
两人说着,进入熙和宫中,落座下来。
贾珩道:“圣上,如今女真正处虚弱之时,我大汉正是严密封锁女真,疲弱女真之时。”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子钰,如果女真狗急跳墙,大肆南侵,我朝又当如何应对?”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如今九边之兵已得整饬,纵无出塞决战之力,但依托坚城固守,也能阻遏敌军骑兵南下,纵当真女真入寇,京营骁锐枕戈待旦,也能予敌以迎头痛击。”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我大汉再也不是从前了。”
“圣上明鉴,如今我大汉已不是任由女真驰骋往来的从前了。”贾珩道。
翁婿两人说着话。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那上疏军屯,朕决意用楚王整饬屯田诸事,子钰以为如何?”
贾珩却并未正面回答这带有某种特殊意味的询问,而是说道:“微臣以为,地方军屯混乱,乃至地方卫所克扣兵饷,久疏战阵,都在一体整饬之列,而楚王终究一人,朝堂中可从军机处拣选吏员,赴地方整顿兵务。”
崇平帝闻言,精光闪烁,脸上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方才在一旁正在假装透明人的戴权,轻声说道:“陛下,朝中文武大臣已在殿外恭候。”
崇平帝道:“宣。”
戴权领命一声,然后转身去了殿外,开始传诸大臣进入殿中。
而后,韩癀、齐昆等内阁群臣以及六部九卿等大汉官员,陆陆续续进入殿中,向着崇平帝躬身行礼。
崇平帝道:“诸卿平身,都落座罢。”
“谢圣上。”
诸文武大臣三三两两落座,在一起饮宴。
就有宫廷乐舞在殿中往来其间,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显然,这位不耽丝竹雅乐的中年帝王也难得放松一下。
待一曲而罢,大汉群臣聚在一起。
崇平帝放下手里的酒盅,目光扫向下方一众文武群臣,沉吟片刻,朗声说道:“这次子钰从南方回来,倡言台湾置省一事,诸卿以为当如何?”
下方一众群臣,面面相觑。
这时,户部尚书齐昆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圣上,台湾人口多有不足,不如效仿前明将其划入福建省域,以节省官衙机构、人员开支。”
精简机构,减少国库开支,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会儿,内阁首辅韩癀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微臣赞同齐阁老之言,不论是人口还是,台湾设县倒是恰如其分,如是贸然设省,微臣以为还差上一些。”
这会儿,不少文臣起身附和说道。
崇平帝看向下方群臣,目光落在一旁的贾珩脸上,说道:“卫国公作为上疏主张设省之人,可有一言与朝中诸位公卿阐明。”
贾珩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韩阁老和齐阁老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台湾以后作为我大汉在海上贸易的,人口逐渐移入大员岛,以更有我海师在岛上驻扎,此外,初始也并非府县俱设,只是以巡抚之名,取代天牧守,激励官员之意,待人口涌入,府县齐备,巡抚渐成定制倒也不急。”
前明设巡抚本来就不算是固定的二品大员,更多还是钦差,以示重视新得之土,安军抚民之意。
崇平帝闻听此言,点了点头,问道:“诸卿可听清了?”
这就是宰执枢密之臣,格局宏阔,叠床架屋、冗官冗员等系列弊事,未尝没有虑及到。
韩癀拱手道:“圣上,如此一来,倒无不妥。”
齐昆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拱了拱手。
崇平帝沉声道:“既是如此,待明天朝会之时,再论人选,此外,女真使者也不用理会,我大汉不与其议和就是。”
此言一出,刚刚坐下的韩癀以及齐昆两人,面色微动,而殿中原本持议和之论的文臣,则是面色倏白腻。
吏部尚书姚舆道:“圣上,女真一旦知不能议和,定会派兵马南下进略,臣请圣上三思。”
礼部侍郎柳政说道:“圣上,议和之后,也能将心思全部投入在新政上,微臣以为顺水推舟的议和,对我大汉百利无一害。”
此刻,其他文臣也多有站起附和之声。
崇平帝温声说道:“女真先前连战连败,正是因为惧我大汉兵威,这才派使者乞和,如今我九边将士百万,执戟守土,不惧女真南侵。”
吏部尚书姚舆目光微动,朗声道:“圣上,如今正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时机,千载难逢,机不可失啊。”
崇平帝面色微顿,低声道:“姚卿所言时机,也是卫国公打出来的,何时是议和而来?”
姚舆闻言,心头剧震,一时间无言以对。
韩癀在下方坐着,面色微顿,眉头皱了皱,心头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天子愈发宠信贾子钰,于社稷而言,是祸非福。
幸在,如此强臣,后嗣之君必然不能容之,那时候就是他们文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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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崇平帝与一众大臣吃罢午宴,叙着话,不觉时间流逝,渐至午后时分。
崇平帝屏退了殿中的诸文武大臣,单独还唤着贾珩去了内书房叙话。
此刻,正是午后时分,崇平帝坐在一方红木条案后。
“子钰,最近可看到邸报上登载的消息?”崇平帝问道。
贾珩道:“圣上,邸报上提及,最近山东的新政推行不大顺利,主要是孔家在地方府县上有些不大配合。”
崇平帝面色肃然,道:“孔家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诸省清丈田亩,执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朕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先前子钰提及不可操之过急,朕以为然之。”
贾珩清声道:“圣上,地方推行新政,可能会因官员才具不足而导致新政推行受挫,先前微臣途径河南之时,与史侯提及,河南先一步完成新政,不如让河南官员前往北方诸省,襄赞相关官员推行新政。”
崇平帝闻言,目光一亮,说道:“子钰,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调任已经对新政有着治政经验的官员赴其他府县督导新政事务,无疑能够帮助其他省域官员处理具体的问题。
贾珩朗声道:“圣上,为防地方上官员急于谋求政绩,不顾当地田亩贫瘠、人口分布,应当着都察院派出御史赴地方巡查新政推行事务。”
政务督导组配合利剑巡视制度,尽量避免“新政四条”成为苛虐百姓的恶法。
崇平帝点了点头,打量着那英武不凡,顾盼神飞的少年,道:“子钰所言甚是。”
眼前这少年多智近妖,允文允武,京中一些流言,其实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道理。
其实,这就是随着崇平帝察觉到自己身体渐渐走下坡路,心态上的一些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