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街往事——立秋(二)(2 / 2)

“那你和他一起打吗?”

“从来不的,他那,我也不常去。”

“为什么?”

“毕竟有个外人,去多了也不方便。”

“你们和那个小婶,处的怎么样?”我听立秋的口气,他们好像处的不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吧,偶尔见了客气客气,毕竟她伺候着我爸呢,把我爸伺候好了,其他的都好说,你说是不,姐。”

“是。”我点着头,我们老佟家的人,都是明事理的人。

立秋就这样又在滨海住了下来,开始时他几乎天天来我家,来了便拉着小红安静的坐着,不问不说,不让不吃,但哪有声响他都机警的去查巡,直到他认为安全为止。渐渐的他三天来一次,后来五天来一回,再后来一周也不见人影,我们给他打电话,多半都打不通,小红的手机更是无法应答,我们都以为他回老家了。很快到了初秋,有一次我回滨海,无意中在一家银行的门口遇见了小红。

“小红,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呀?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姐,我们一直都在啊。”

“啊?啥意思,你们没回老家?这多半年你们一直在滨海住着呢?”

“嗯呐。”

“那怎么?”我想说,那怎么一直没来我家啊,也没和我们联系,但见小红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我便止住了问。小红又瘦了,头不梳脸不洗垂头丧气的,衣着和仪态也不似以前那么时尚和讲究。

“姐,你不知道,立秋一直在这儿打麻将,不让我告诉你们。”

“是吗?”

“嗯,我觉着他八成又让人给盯上了,一直在输钱 ,这半年又输了三十多万了,唉,你说这可咋整。”小红于是拉着我讲起了立秋:“姐,立秋是能挣,但禁不住赌的厉害,尤其是这几年,挣的钱一多半都输了,他也下决心戒了好几次赌,最长的一次戒了半年,但架不住在老家总有人来勾引他,所以他才老来滨海躲着,立秋为这个出来很少带手机,就这样还是有人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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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又招人算计了?”听我爸说,立秋因为有钱,因为爱赌,在我们家乡出了名,“惦记”他的人不少,偏偏在这方面,立秋没有一点抵抗力,所以他身旁的朋友,总是日日夜夜拉着他打麻将。

“我觉着是,姐,连在滨海他都逃不过,就是不带手机,也有人能找上门来,你说烦不烦,以前还好,他还能有点自控力,可自从那次他和我爸打完架,他就挺反常的,哪有点动静都能吓他一跳,白天还好点,有人陪着不那么明显,但是到了晚上,他一宿一宿的不睡觉,睁着眼睛熬到天亮,外面稍有点声音,他就起来四处趴着瞅,总说有人要来抓他,总说有人要害他,吓得他总往墙角里躲,他还总随身带着把小刀,让我保护他,唉,这一天天的快把我折磨死了。”

“是吗?你们没带他去看看吗?”听小红这么说,我觉得立秋像是有了心理问题。

“看了,去沈阳看了好几回呢,说是中度抑郁症,开了一些镇静的药回来,吃了一年多,吃了药,立秋就能睡个安稳觉,不吃就闹腾。但是时间久了,他说啥也不吃了,他说药吃多了脑子不如以前好使了,咋劝都不吃。姐,不吃药他就折磨人,别的不说,他光盯着我,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半步,不让我单独出去,不让我和别人说话,和你们说也不行,我要是和别人多说几句回家他就和我干架,我可干不过他,姐,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胳膊让他给挠的。”小红说着,挽起袖子,露出几道深深浅浅的印迹。“唉,不犯病的时候好着呢,一犯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狂躁不说,几句不和就要动手,我惹不起他也躲不出去,愁死我了。这不,要不是这会他和人打麻将输的没钱了,有两个人强拽着他,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我一个人出来啊,我取点钱就得回去,他给我卡着点呢,唉,姐,你说可咋整!”小红满面愁容的说。

“是吗,这样啊!”我听了很不是滋味,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红,有时候即便是真心安慰的话说出来,也总感觉轻飘飘的。“那我五大爷他们知道他这样吗?”

“知道啊,就是上次和我爸打完架以后才做下这病的,以前我老婆婆刚没那会,立秋伤心难过,有过两次,但是很轻,我们也没当回事。”

“是吗?他和我五大爷打架了?什么时候?”

“前两年。”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姐,就那次,大哥后来不是和我爸又要了一个旅社吗?我二姐(小芸)听了,就蹿腾着立秋也回去要,小媳妇好像没给好脸色,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他们就打起来了。”

“她凭什么不给好脸色?又没跟她要。”我听了气愤不已,小媳妇真可恶,钱又不是她挣的,还由不得她做主。

“她不愿意让我爸给呗,姐,她可不像先前那么通情达理了,她早都变了,虽然表面上看着还和先前那么和和气气的,其实她可会算计了,因为这,我们也都不咋回去了。我爸要是叫我们呢,我们就去一趟,不叫呢,年节的我们过去看看就走了,也不吃饭,不愿惹那麻烦。你说我们平时多敬着她啊,可她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怎么会这样?”

“可不!小媳妇可会拿捏人了,把我爸哄得团团转,要搁以前,我们要什么,我爸不带犹豫的,可是现在我爸不一样了,必是上了点岁数就没主意了?啥啥都要听听小媳妇的意见,也对,人家也是明媒正娶的,领了结婚证的。要说那次也是赶巧了,大哥和二姐都喝的有点高,你也知道,二姐平常就是不让人的主,喝了酒更加没谱了,双方说着说着就火了,都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最后动了手,桌椅板凳都砸了,这么一刺激,立秋的病就显出来了。”

“是吗?”

“嗯。”

“那你们和我五大爷要到东西了吗?”

“要到了,那次我爸给了我二姐和立秋一人十五万。”

“哦,给的还真不少,难怪小媳妇不高兴。”

“嗯。”

“你说他们动手了?”

“是。”

“打起来了?”

“嗯,当时我没在跟前儿,反正立秋和我二姐把小媳妇给打住院了。”

“是吗?那么严重?”

“嗯,打到脸上了,把鼻梁骨打裂了,缝了几针,腿也肿了好久...”

“哦。”我想起上次回老家时,难怪小芸在饭桌上对我数落小媳妇的不是:

“#他妈的,和我爸要点钱她还不愿意,那还中!这个家还轮不到她指手画脚的——到底是隔着一层肚皮呢,这要是自个的妈,要多少都痛痛快快的给了。”

“那我五大爷不生气吗?”我又问小红,以我对我五大爷的了解,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得把全家的玻璃都砸光了才解气。

“咋不生气,打了立秋俩嘴巴,半年没理我们,后来看立秋做下毛病了,这才又往来的...哎呀姐,我不能再说了,我出来好一会了,回去晚了,立秋又该犯病了,姐,和你说说我心里痛快多了,要不然都快憋死我了,行了,姐,以后再说吧。”小红说完慌慌忙忙的走了。

起风了,滨海的秋天是美的,天变的高了,云变的柔了,阳光也不再那么热烈,海风带着丝丝凉意走过来,调皮的摘下几片叶子又快速走开,仿佛怕被别人指责一般。路上,游人少了,街道宽了,房屋静了,花花草草却不像以前那样挺拔茂密了,而是慵懒中带着萎靡,像困了,又像倦了,像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给了昨日的灿烂一般。秋天,告别了夏日的浓艳,总显得落寞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