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只有一次,二月跟出去半个小时,二月清楚的记得那是暑假的晚上,二月和三月没去平日卖项链的小夜市,而是转到了海边,海边人多,购买力旺盛,她们俩坐在沙滩上,面前铺了一块白布,白布上放着项 链耳环戒指手镯这些滨海特有的旅游品,她们要趁着假期多挣些学杂费和零花钱。游人不时的围在二月和三月的身边,她们俩瘦小的身躯很容易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天将黑时,二月一抬头,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虽然那身影离二月有个十来米远,但二月一下子就在人群的缝隙里捕捉到了,那是她们的父亲佟仁,他一定是去往那个女人家。佟仁夏天不太走下坡那条路了,那条路上熟人太多,遛弯的,乘凉的,锻炼的,虽然他的行踪早已不是秘密,他也早就不要那张脸了,可,汽车站那边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他,用越来越多的白眼儿议论他,滨海就这么大,他只能尽量的走远路,走黑路,海边都是游人,是陌生人,又有大片大片的树林花丛雕塑作掩护,他可以更好的藏身,更自以为是的掩耳盗铃。所以佟仁隔三差五的就走趟海边,他没想到二月和三月会看见他。
二月很快跟了上去,借着游人的掩饰,她跟着佟仁走了很远很远,走的天都要擦黑了,佟仁却突然不见了,二月犹犹豫豫的边往前走边东张西望,忽地,佟仁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吓了二月一大跳。
“你干嘛呢?”佟仁气吼吼的喊道,几年了,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悔过,反而越来越嚣张。
“跟着你。”二月一点儿也没胆怯。
“跟着我干嘛?”
“你说呢。”
“滚回去。”
“不滚。”
“你滚不滚?”凶恶爬上了佟仁的脸。
“我不滚。”坚定占据了二月的眼。
“杂种崽子,你翅膀硬了是吧。”
“是。”
“什么?你还敢跟我犟嘴了?你他妈的,反了你了。”佟仁吼道,他站在离二月十来米远的树下,双手叉腰,一身的恶气。
“跟你学的。”二月毫不畏惧。
“你他妈的,找打是不是?”佟仁说着扬起了手。
“你敢。”二月直视着佟仁的眼睛。
“什么?我不敢?好啊,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不然你们不知道钢是铁打的!”大概是没想到二月会这样,佟仁三步并做两步的跳了过来,他狠狠的扬起手朝二月劈了下去,二月躲开了,佟仁差点扑个跟头。“#你妈的!”他骂着。
“哼,没听见!”二月瞅着佟仁一字一句的说道。二月的眼里闪着坚毅的愤怒的光,那光既是佟仁熟悉的,又是他厌恶的,还是和高秀枝看他的神色如出一辙的,那眼光刺的他周身难受,上下发烫,他的全身像着了火一样,他吼着:
“杂种崽子,一个个都洋棒了(翅膀硬了),看我不打死你们。”
“你打不死我们,只要你打不死我们,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刚上初一的二月满脸的坚毅,她的坚毅和她的年龄形成了明显的对比,看的佟仁又一阵发胀。
“好,好,你们都要造反啊,看来今天我不收拾收拾你们是不行了。”说着他又一掌劈下去,二月又躲开了,佟仁又一个趔趄,他破口大骂:“#你个妈的,我这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看我不捏死你,你个杂种下的!”随着骂声他又猛的窜了上去,二月跑开了,佟仁嚎叫着追了过去,海边由此上演了精彩的一幕:
瘦小的二月在前面奔跑,短粗的佟仁在后头紧追,前面跑的边跑边回头瞧,后头追的边喘边大声嚎,一方年少灵巧,一方笨拙粗胖,追追停停,停停吵吵,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瞧...跑出去三四百米后,佟仁停住了脚步,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嘴里依旧不依不饶。二月也停住了脚步,她转身看着佟仁,佟仁红头胀脸,双手叉腰,喘息了一阵后,他脱下了背心搭在肩膀上,然后他弯腰捡了几块石头,用力的朝二月砸了过去,二月躲闪着,佟仁发了疯,他边骂边捡了更多的石头,石头雨点一样飞着,二月左躲右闪,还是不小心挨了几下,有一块还砸中了二月的头,生疼。
“#你妈的,杂种崽子!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们。”打够了的佟仁又追了过来,他五官扭动着,脚步倒腾着,整个人像只饥饿的熊一样歪斜着往前冲,他肥胖的肚子影响了他的迅速,闷热的空气牵绊了他的步伐,使他不能快速的追上二月。他为此更恨着,他恨不得一脚把二月踹进海里,一把拧下她的胳膊,一个个的竟公然与他为敌,天下哪有这样的子女,她们不但不感谢他的养育之恩,还净想着耽误他的好事,阻拦他的快乐,他恨她们,就像恨高秀枝一样,他恨不能一个个的抓住她们,噼里啪啦的一顿暴打,就是打断她们的腿也不足为惜,他宁可后半辈子养着她们——他早就想打断她们的腿,他一直忍着,可他的善良换来了什么?!佟仁越想越恨,他发誓今晚无论如何他也要出出眼前的这口恶气,他恨着,跑着,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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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跑了百十米后,佟仁停了下来,他完全没了力气,天热,他又胖,他粗壮的身躯比不过二月,他放弃了,于是他歇了一会儿反身往那个女人家继续走去。没一会儿他一回头,二月竟然又跟了上来,佟仁再次气的平地一声吼,再次玩命的向二月追去,他下定决心,今晚绝饶不了她,饶不了!那一晚的海边,就这样演绎了熊与羊的不断角逐...
佟仁到底没有追上二月,他咆哮着回了家,咆哮着灌了几杯凉水,又咆哮着摔了几个碗,然后他拿了个板凳坐在院门口,他发狠不管多晚,只要二月回来,他就要先打折她的腿,再撕破她的嘴,然后再打折她们的腿。“绝不心软。”他再次的发着誓,拖到今天,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今晚他要让她们知道,惹怒了他是没有好果子的,他要让她们记清楚,在这个家里,究竟谁是户主!满脸杀气的佟仁坐在院门口,一支一支的抽着烟,一口一口的吐着痰,他的身边黑气缭绕着,路过的人都露出了惊异的目光,躲他远远的...
“姐,那晚我悄悄的回了几次家,看见他一直在外面坐着,我没敢进去,就在马路上溜达,后来小妹出来找到了我,给我送了个馒头,让我到同学家躲躲。过了两天我回去,他还在特意等我,我刚进屋,他就使劲的踹了我两脚,我倒在了地上,头都被磕出了血,要不是小妹拉着,我指不定还要挨几脚呢——不用问你也会知道,那一晚咱家又是一场大战,我们都挨了打,他打完我们就走了,又是一个礼拜没回家。”二月这样写信给六月:“姐,我们都恨死他了。”
看完信的六月气的浑身发抖。
(三)
只有一次,二月跟出去半个小时,二月清楚的记得那是暑假的晚上,二月和三月没去平日卖项链的小夜市,而是转到了海边,海边人多,购买力旺盛,她们俩坐在沙滩上,面前铺了一块白布,白布上放着项 链耳环戒指手镯这些滨海特有的旅游品,她们要趁着假期多挣些学杂费和零花钱。游人不时的围在二月和三月的身边,她们俩瘦小的身躯很容易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天将黑时,二月一抬头,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虽然那身影离二月有个十来米远,但二月一下子就在人群的缝隙里捕捉到了,那是她们的父亲佟仁,他一定是去往那个女人家。佟仁夏天不太走下坡那条路了,那条路上熟人太多,遛弯的,乘凉的,锻炼的,虽然他的行踪早已不是秘密,他也早就不要那张脸了,可,汽车站那边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他,用越来越多的白眼儿议论他,滨海就这么大,他只能尽量的走远路,走黑路,海边都是游人,是陌生人,又有大片大片的树林花丛雕塑作掩护,他可以更好的藏身,更自以为是的掩耳盗铃。所以佟仁隔三差五的就走趟海边,他没想到二月和三月会看见他。
二月很快跟了上去,借着游人的掩饰,她跟着佟仁走了很远很远,走的天都要擦黑了,佟仁却突然不见了,二月犹犹豫豫的边往前走边东张西望,忽地,佟仁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吓了二月一大跳。
“你干嘛呢?”佟仁气吼吼的喊道,几年了,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悔过,反而越来越嚣张。
“跟着你。”二月一点儿也没胆怯。
“跟着我干嘛?”
“你说呢。”
“滚回去。”
“不滚。”
“你滚不滚?”凶恶爬上了佟仁的脸。
“我不滚。”坚定占据了二月的眼。
“杂种崽子,你翅膀硬了是吧。”
“是。”
“什么?你还敢跟我犟嘴了?你他妈的,反了你了。”佟仁吼道,他站在离二月十来米远的树下,双手叉腰,一身的恶气。
“跟你学的。”二月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