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佟仁)那些钱,都让人家给糊弄去了,他那个人,里外不分,好赖不懂,人家捧着他说上几句好话,他就找不到北了,今天借给小芸,明天借给小西,后天又借给同学,啊,到现在都要不回来,活该!唉,我伺候了他一辈子,他别说给我一分儿,就连买菜去,我带的钱不够,路上遇见他和他拿十块钱,回来他都跟我要回去。唉!我这辈子怎么遇上了这样的一个人呢。”
“你怎么知道他往外借钱了?”六月问高秀枝。六月的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别人家是亲密的,和睦的,融入的,是真正的一家人。六月家不是,几十年来,她们娘四个好像是借住在佟仁家里的债务人,她们对他一无所知,且她们的一切行为都要看着债权人的眼色行事。
“我怎么知道的?你寻思他和我说的?他能告诉我嘛?不可能!他是要不回来钱在家里骂大街时我听见的,活该,都不还给他才好呢,让他借!”高秀枝恨恨的说:“反正我也花不到他的一分钱。”
奇怪,六月和高秀枝有着同样的想法,这大抵就是一个弱势的群体面对着强大的对手毫无办法时发出的诅咒吧。想到这儿,六月又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佟仁。
“我再说一遍,不借怎么办,平时吃什么,喝什么,这么多年了,我靠啥养活家,靠啥养活她啊,我不就是靠着我时常的放点高利贷吗?光指着我那点工资,你们早喝西北风去了。”佟仁提高了嗓门。
六月又在心里哼了一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没有人比佟仁更强。六月从十九岁当兵离开了家,二月和三月都是十八岁就参加了工作,此后她们再没有花过佟仁的一分钱,包括结婚,包括生孩子,包括她们日后买车买房所有的一切,也包括她们的孩子,还包括高秀枝,她们从没动过也没幻想过他的一分钱。可反过来,佟仁却常常的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常常的压榨她们的精神和物质。
“如果当初小芸不给你利息,你会借给她钱吗?”六月问。
“那不会,不给利息我凭啥借给她啊?我图啥啊?”佟仁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哦。”六月明白了,佟仁平时嘴里“帮这个帮那个的,原来都是要好处的。”可也是,不然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好心呢?利益应该永远在他心里占第一位。“我五大爷知道小芸和你借钱这件事儿吗?”六月又问。六月突然很好奇佟仁的内心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知道啊,他知道怎么啦,他知道我也得要钱啊,我这是合理合法的。”
“那是。”六月笑了笑,那时她的五大爷佟义还没有过世。“我五大爷说啥了?”
“他能说什么,他也是掐半拉眼珠都看不上小芸那两口子,那两口子坏着呢,尤其是大山,阴损无比。”
六月又看了佟仁一眼,心想:“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都觉得别人阴损无比,都像你一样不是看不上这个,就是看不上那个。”六月不相信佟仁说的话,因为没有几个父亲会像他一样,她五大爷更不会如此。六月又问:“你就因为这个跟小芸闹掰了?”六月只知道佟仁和小芸早已断了联系,至于原因,她一直没问过。
“这还不够吗?她们那么损,我还能搭理她们?我这辈子都不再搭理她,小#崽子,我也是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她。”
六月又哼了声,真不知道佟仁这辈子能看的上谁?
“你们要是我闺女,就不要理小芸,我说过多少次了,她们两口子最不是人,在所有的亲戚中,她俩人缘最差,口碑最次,这回我才是真正的领教了,以前我瞎了眼。”佟仁继续说,那时,他和他的外甥小西还没有彻底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