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卑不亢的看向他,客气而疏离道,
“殿下莫强人所难,秋离虽不迂腐于女子名节,却亦有心中坚守。
秋离的授业恩师曾说,‘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望殿下以大业为重,莫要在细枝末节上徒费心神。”
齐王的眼中划过一丝欣赏,却叫人看不出是对秋水伊人美色的喜爱,还是别有一番心思。
“看来还是个有气性的女子。”
当齐王似乎在寻思如何处置眼前这位美人时,白秋离忽然腹痛不止,虚汗涔涔,扶着靠椅半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旁的茯苓走了过来,犹豫的看了秋离一眼,随即凑近了齐王,对他耳语了几句。
齐王闻言若有所思,看向秋离道,“看来,今日要谋取美人心,怕是不得了。
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他走到白秋离身侧,居高临下的看向地上狼狈的女子,
“不是本王无情,而是你这小侍女给你下了连心蛊。这蛊毒……发作起来倒是不太好受。”
他轻轻拍了拍秋离的肩,“不过放心,本王最见不得美人受罪。只要你乖乖听我差遣,本王定会替你寻了解药。
至于区区江湖盟盟主之位,更是不在话下。”
齐王扫了一眼低头无言的茯苓,示意她上前,
“你这丫头,行事倒是果决狠辣,以后在江府的事情就由你来接手。
至于你主子,莫要让她死了,否则——应当清楚后果。”
茯苓瞥了一眼腹痛不止的白秋离,眼波颤动,“诺。”
“柳如渊大人,也是我的老师。小师妹,好自为之。”
齐王的话音落罢,便携侍卫离开了屋子,再也没多看屋内一眼。
白秋离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目光由惊讶转为寞然,最后宛如化不开的寒潭。
他的暗示,她焉能不明白,但她不会信。
柳如渊,她的授业恩师,南山书局前主事,绝对不会是为虎作伥的奸佞之臣。要说是旁人,她或许不得不怀疑。
但那个曾经赠予她冰蝉玉印,将南都城内文脉托付于她,传授她家、国、天下之道的先生,绝不会是背弃弟子、背弃道义的人。
绝对不会……
绝对不会的……
茯苓走近秋离的身旁,蹲下身想要将她扶起。秋离却决绝的错开了她搀扶的手臂,“你……究竟为什么?”
茯苓跪在她身侧,神色不改,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
“夫人,请您服下此药,腹中疼痛会有所缓解。”
秋离不愿看她仿若真心关切的眼神,拂开她手中的药瓶,
“这次……又是什么药,我真的累了,不想被你算计再三。”
茯苓沉默了片刻,从袖口取出一把匕首抵上秋离的腰身,“知您如今不信我,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茯苓伸手拾来丹药的瓶子,从中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塞入秋离口中。
随即捏住秋离的脖子,强迫她吞咽下去。
白秋离冷眼望向她,抑制住胸中的血腥气息,轻轻咳嗽了几声。
她忍着令人窒息的疼痛,面上唯余失望之色,
“呵……我真是……错看了。”
茯苓将她扶靠在椅子前,眸光暗淡,深不见底,
“夫人,你以为对一人推心置腹。
那人,就必得对你感恩戴德吗?”
她看向门外的雨色,目色幽怆,“更何况,在我心中,你与右相、齐王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不过把我当做你们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
她低眉勾起一丝自讽的笑,“工具嘛,自然是谁更有权势,就为谁所用了。夫人不会傻到要和我一个低贱的棋子谈真心吧?”
此言落在白秋离心中,如同瓢泼冰雨,让温度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你要自甘轻卑,我亦无话可说……”
胸中气血翻滚,秋离难以自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茯苓神色忽然惊惶了起来,
“你……怎么会这样……刚刚给你的明明是……”
此刻惟有秋离自己知晓,如今这般痛楚并非因为茯苓的背叛让她气急,亦或是种下的连心蛊发作——
而是体内原有毒性的再一次混合与爆发。
此前在碧海阁便有过几次凶险,好在润九在身边,用药物配合针灸替她压制住了。
如今想必是旧毒未清,又添新毒。
纵然心中悔恨轻信于人,以至于覆水难收,可再怎么懊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秋离颤抖着取出袖中的哨子,轻轻吹响。
她看向一旁手足无措寻找解毒丹的茯苓,百感交集,欲下狠心却又徒增不忍。
秋离暗自责怪自己心软,她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气若游丝的呢喃道,
“茯苓,你若……想回头,就……送我回碧海阁。
若不愿,你我今日……便两清了。”
话音落罢,白秋离便再也支撑不住,在剧烈的腹痛下晕厥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她想,希望言墨给她的哨子,是真的有用吧。
否则,她的一生,结束的实在太过潦草。
真的,悔憾。
真的,不甘心。
真的,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