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思做富家贵女,放下对虚荣的依赖,想要成为他的妻。
势必诀别一叶障目、胸怀狭隘的自己。
京都城里的金丝雀再好,都比不过天空中自在翱翔的雄鹰。
在名为权势物欲的樊笼中,吾也开始不知餍足的寻求——
他说的平等与自由。
甚至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地步。
如此,吾便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志向。
若与他飞跃山海,渡过人间险滩,去寻那遥远的道。
吾心甘情愿,尽释前尘,携手比翼。
所幸,他亦愿意穿越万重阻碍,向吾奔赴而来。
贰·明珠憾
明珠蒙尘,比不曾发光更让人遗憾。
吾曾天真以为,婚事既遂,是阿穆与吾的坚定——
叩开了亲人的心扉,心软允吾二人相爱。
欢欣于明日新生,不必在名利场中重蹈覆辙。
然而自此只能叹一句,无可奈何。
吾知晓了阿穆和舅父的交易。
原来吾与他的一纸婚书,也不过是一桩利益交换。
压上的,是吾心爱之人的凌云志,他的锦绣前程。
若吾一早便知代价,宁愿绝情不嫁。
可吾二人已并蒂结发,许下终身之诺,又该如何割舍?
阿穆托病辞官,携吾迁往遥隔山水的临平城。
吾知晓他为舅父和姨母做事,然他却屡屡敷衍吾之问询。
直到舅父来信,让吾莫要付了真心。
阿穆不过是他布下的棋子,终有一日,要被用完即弃。
吾珍爱之君子风华,是他们眼中的弃若敝履。
此后经年,荒唐可笑,造化违心。
思来想去,终是吾家,连累了他。
致使他因爱失亲,傲骨被折,迷失于沧海之中。
可吾不敢让他迷途知返,害怕答案是——
他早已忘了归路,不愿回头。
惟有陪他堕入这无边的孽海,共此沉沦。
后来,我们诞下了一个女儿——朝慕。
但舅父和姨母却派人带走了孩子,记在在新管家刘氏名下。
姨母说,这是为吾终身考虑。
言早晚吾要再嫁,怎能带着孩子。
可慕儿与阿穆血脉相连,夺女之事,他焉能默许?
吾焚心蚀骨,他却风轻云淡。
自此之后,吾愈发不解他心意,难以违心对他再添笑意。
心中的明珠,被困在了世人眼中的桃花源中,
被锁在了青葭小院幽暗的密室里。
仿佛,少时与君相逢,已是前生的梦。
痛饮不忍醉,若他忘了自己,吾要替他记着。
记着风雪兼程的每一步,记着他的少年志向,
记着那年长街之上,他在浪荡子的嗤笑中,牵起吾的手,
将吾从地上拉起,关切道——
郑姑娘,没受伤吧。
记着他说——总有一天,会继承父亲心志,成为辅佐贤君的良臣,兼济天下。
……
此间诸事,不胜枚举。
若有一日,他回头了,吾尚能同他娓娓道来。
把日渐遥远的记忆,尽数完璧归赵。
想告诉他——公孙穆,为时未晚。
汝非纵情流觞之辈,而应丈量河山,驰骋朝堂。
一身傲骨不低头,笑对阴霾,展袖清风。
叁·乘风去
寄舟东海上,乘风与君归。
路遥不知倦,携女看炊烟。
从前未曾料想过的日子,如今却奇迹般的翩然而至。
于吾而言,不过因愧疚亦或不忍,帮了秦子夜两次。
然而其与吾夫妻二人萍水相逢,竟也肯冒险转圜。
他言吾身在局中方陷迷津,想来确是如此。
若吾能早些与阿穆开诚布公,纵然前方有深渊万丈。
同心同德,亦是无惧。
不至两相猜疑,至亲至疏。
今晓阿穆乃卧薪尝胆,矢志不渝。
不免悲喜交集,不知多年来夫妻之情究竟是真是戏。
若他道出背弃吾,也算好过继续欺瞒。
然阿穆并未步负吾之途,而选择将证据移交江湖盟。
吾料想,其或引荐秦子夜于太子,托付其报国之志。
原来,吾与慕儿在他心中,亦是重要的。
琼华庄大火,将一切过往和罪孽焚烧殆尽。
吾与他虽心怀沉重,却决心抛却过往,重新活过。
从此,世间再无琼华庄主公孙穆,
亦无庄主夫人郑思昭。
有的不过是一对携着女儿泛舟江海的平凡夫妻。
忽梦京都梅时雨,物是人非韶光尽。
乍醒方思梦中异,却道当时初逢君。
前尘渺远,未来去何方,且看造化际缘。
吾心坦然,只因他和慕儿所在之处,就是吾所眷恋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