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看过去时,挡在刘二郎身前双臂张开的人缓缓的倒下,他的身体里插着一把长刀,长刀从他的后背贯穿出来,距离刘二郎只有寸许。
郑微也是此时才知道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模样的少年叫彭怀。
此时她脑子里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诗,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若这个年轻的生命就此离去了,应该有不少人为他肝肠寸断吧!
就像抱着他痛哭不已的刘二郎。
郑微摇头赶走脑子子里荒谬的想法,抬头看向插在彭怀身体里那把刀的主人,竟是先前被她敲晕过去的王长根。
她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愧疚、无错,悔恨。
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愤怒,愤怒王长根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那个手染鲜血的人,愤怒自己那可笑的恻隐之心,那可笑的底线竟害的另一个无辜之人丧命。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刽子手。
这一刻郑微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的她想找个比自己更可恨的罪魁祸首,所以她把目光瞥向夏侯青。
如果不是他,王长根还是那个东山脚下老实巴交的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清贫却不会丢了性命。
所以郑微一个箭步到了夏侯青面前,不由分说的拿短刺刺了过去。
夏侯青只躲避并未全力出手,闲庭信步般欣赏着郑微愤怒,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郑微心里更加愤恨,不由虚晃一下,手中短刺从她身前撤出,拼着被夏侯青击中一掌,利刃从身侧绕道夏侯青左侧,顺着他的胳膊狠狠划了一刀,鲜血飞溅而出,溅在郑微稚嫩的脸颊上,带着一股妖冶的邪魅。
夏侯青被刺伤有些恼怒,捂着受伤的左臂,冷哼一声,“你是在怨我把王长根带到建康?”
“你错了,不是我带他来的,是他求我,苦苦的恳求我收留他!”
夏侯青的笑容依旧那么残忍。
“原本王家并非夏侯家暗桩,当年家父路过东山时讨了碗水喝,作为回报家父扔了一小块碎银,这块碎银让他们在那年的饥荒中买到一点米没被饿死。后来他们一家便对我父亲感恩戴德。上回借宿东山,王长根的母亲因偷卖你的那身衣衫而被萧禹城抓到,他们一家便被当成了细作。”
“萧禹成把他们交给了当地的官府审理。但那官府只为了讨好萧家,审也未审便定了死罪,只等着秋后问斩,想来也没有几天了。”
夏侯青的话是那么轻描淡写,却如一把利刃一般刺向郑微。
“虽然王长根侥幸逃过一劫,却他们一样成了有家不能回的人,只能来求我收留。他想救他的父母,也只能求我!”
“你看他是不是也是个可怜人儿,听了他悲惨的故事,你是不是更下不去手杀他了!”
郑微紧握着的手微微颤抖,她觉得夏侯青说得不对,若说一开始她对王长根有恻隐之心,念在一面之缘上饶他一命,但在他杀了彭怀,有了取死之道时,这份恻隐之心便当然无存。
但哪怕此时自己恨不得一刀了结了王长根,她也隐忍地克制着。
她觉得自己不是制裁者,哪怕对方有取死之道,但没有反抗能力时,自己不能取他性命,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底线!
所以郑微没有动,而是坦然的看向夏侯青,“你错了,依大周律法,王老汉夫妇罪不至死,却并非全无罪过。他们再留容你们时就应该想到后果。反而是你与拓跋宇在利用完他们之后,弃他们于不顾,致使王家三口遭此劫难。要说起对王长根的伤害,你也没有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