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声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但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时代究竟是怎样的。也许有很多与这场葬礼没有多少关系的人要睡不着觉,而也有人是从深夜中茫然地惊醒,意识到一场风云变局将要来临。
徐青素无声地睁着她的眼睛,孕妇的睡眠本来就有些浅,不过这是她醒来的唯一原因。她坐起来唤来侍女为她梳妆,自然有很多东西是已经用不了了的,衣裳也要全换成素色,好在府中已经早早地备下了这一切,因为马殷已经做了太久的风中残烛。
本来在他陷入昏迷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好了,谁又知道他能醒过来,甚至于能坚持这样久呢?
马希崇正等在门外,他微微地皱着眉头,道:“你有孕在身,这样的场合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徐青素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难道我不去,你的那些兄弟们能放过我么?”她低声道。“也不是放不放过我,而是放不放过你——一个不敬的名头扣下来,难道你能够支持得住么?你是想要那个王位的人,不能如此。”
马希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徐青素其实看得很远,比他想象得要远得多。
也许,这会是他的助力。
可是那一日来的人真的是不良帅么?他私下里也尝试着与不良帅有了些接触,但那日在寺里的惊鸿一瞥,他觉得不像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一个不良帅,而且不良帅也绝没有此时要与自己过不去的理由,这个孩子一时半刻的还不会威胁到马希声的地位,不良帅看上去对马希声也不是全心全意的扶持。
那么,一个不是不良帅的人,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出现在那里?是李存礼?李存礼为什么不与他说,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为自己所铺下的另一条路?马希崇陷入了沉思。
他扶着马车让徐青素上车,转身的时候果然看见李存礼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依旧是做侍卫打扮,依旧是一副平静而恭敬的样子,可是马希崇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看着一个不散的阴魂,不再是一个助力。
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不良帅真的已经离开了楚国境内,眼下与马希声争锋还是需要李存礼的帮助才行。
马希声身后的力量,不是他如今孤身一人所能抗衡的。
“马希声会即位么?”马希崇问道。
“只怕是会的。”李存礼道。“楚王没有改变他的命令,马希声总是要先即位一回,不过那个兄终弟及的命令还在,他马希声身后也并无他人,您只要能活下去,机会总还是有的。”
马希崇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
马希声到的是最快的,他望着灯火通明的王宫,脸上的神情并不见喜悦。他以为这件事不会出现变数的时候,一切总是在横生枝节,而当他以为这件事的变数将要更多的时候,自己的父王却又在这样时刻平静地死去了。
难道自己的弟弟们今夜还会掀起什么波澜么?
马希声听见了马蹄和马车的声音,今夜不会有太多人会是乘马车而来的,因为那会显得他们不够急切,在这种时刻,不够急切就意味着不够悲切,不够悲切就意味着不够爱自己的父亲,而不够爱自己的父亲,总是会变成一个话柄,尤其是在马殷兄终弟及那句话之下,这个话柄便会成为一把利剑。
但是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特权。
徐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