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石敬瑭杀了自己的岳父泰山,面对妻子的时候便总会有些心虚,任是城府再深的人也是一样。
李存礼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外。
屋内的烛火忽然摇曳了一下,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他向里望去,屋里坐着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那颜色把她的气色衬得不太好,显得有些疲惫和沧桑。她手中握着一卷书很认真地看着,那烛火跳动的时候她的眉头也跟着跳了一下,而后放下书卷缓声道:“不知是哪位贵客到了?”
“贵客谈不上。”李存礼道。“只不知你还是不是记得我。”
李重碧将窗子推开的时候愣了一下。月光斜照在李存礼的身上,这个突兀出现在院中的白衣男子看上去像是九天谪仙,也更像是山精鬼魅。
李存礼对着李重碧拱了拱手,道:“不请自来,是为恶客。”
“原来是六叔。”李重碧与李存礼是差不多的年岁,不过这一声六叔倒是叫得很顺畅,她微微地笑着,似乎从不知道石敬瑭与李存礼之间的龃龉。“许久不见。”
“自你嫁人之后,似乎便再没有见过了。”李存礼随口答道。“石敬瑭待你如何?”
“父亲定下的婚事,总归不好不坏。”李重碧答道。“许久不见父亲了,不知他身体如何?”
李存礼微微一怔。
原来李重碧不知道。
而后他又突兀地涌出了一股怒火。
石敬瑭竟瞒着李重碧到了这样的地步么?原来李重碧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一年有余,而凶手便是自己的枕边人?
或许是因为李存礼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流露出了一些端倪,李重碧的神情微微变了,她问道:“怎么?我只知道父皇登基——”
“大哥死了。”李存礼淡淡道。
说出这个事实于他而言已经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因为他对李嗣源的兄弟情谊也早跟着那些算计浮出水面而渐渐淡去,只剩下了一些复仇的执念还推动着他。
“那新帝是——”李重碧的神情只剩下了震惊。
“你的义弟李代桃僵。”李存礼冷笑了一声。“杀人者反倒忝列帝位,我是第一个要看不惯,是以反了。”
李重碧沉默了一瞬。
“那他知道么?”
“石敬瑭督造西宫。”李存礼靠近了窗棂,现在他与李重碧是近在咫尺了,但是两个人之间是没有任何旖旎的气息。“大哥死在西宫,那是他的坟墓,你说石敬瑭知不知道?”
李重碧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她低低道:“原来如此,那么我呢?我的寿数又还有多长时间?”
“他一心想瞒着你,大抵是还有些夫妻情分在,不想让你死。”李存礼道。“这么一看,我今夜来倒像是个催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