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是从他袖中飞出来的,雪亮一把。
“只是宋大人说的话忒不要脸了些,存礼一时激愤,手重了。”
他从李绛璎身后转出来,将那把剑拔起。
血立时飚射出来。
落在李绛璎身上那些,不甚显眼,落在她脸上那些,却是触目惊心的红。
李存礼从席上捡了一块绢帕,慢悠悠擦自己的剑。
他对着那些蜂拥而至的殿前侍卫,神情依旧是嘲弄的。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他道。“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如今大好的形式,你们要和亲还不算完,非要把昭宗皇帝最后一点骨血也送出去,怎么,堂堂天朝气度,连个女子都容不下么?”
没人想到李存礼会悍然在天子面前杀人。
也有人知道或许这位重新领了将军虚职的、从前的北唐护国大将军,通文馆的六太保李存礼压根就没把李昪当成是天子,但绝没有人想到他还是那个狂悖之人,敢于在殿前悍然杀一国的重臣。
这个人,是不怕死么?
可是他这一席话,却是把所有人心底的阴私赤裸裸地掀了出来。
李存礼一转身,雪白袍角拖在宋齐丘尸身上已然沾了血。他望着李昪,神情不避不让,青金色眼中光芒凛然令人不敢逼视。
“还是说,陛下您是想永绝后患?”
最后四个字叫他一字一顿说来,齿间简直迸出点血腥气。
永绝后患?绝什么后患?绝昭宗之女乃是太宗皇帝最正统的骨血,来日可能问鼎天下这后患?
没人敢说的话,全叫他李存礼一人说来。
李昪也一时间张口结舌,不敢说话。
他甚至不敢叫人将李存礼拿下。
李存礼的武功之高强,他是知道的。他满朝上下找不出一个人去跟李存礼抗衡,若是真到鱼死网破之时自己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住也说不定。
席间死寂,直到有个婴孩的啼哭响了起来。
李绛璎才开口道:“存礼,退下。”
李存礼这才低下了头,往后退了几步。
“陛下,我愿往漠北。”她淡淡道。“只是,有个心愿望殿下成全。”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啼哭不止的婴孩身上,眼底流露出一抹温柔的光。
“这孩子,是太子殿下的第六子吧?也是行六,同他很有缘分。”
李绛璎说这句话时的温柔缱绻之意是瞒不住众人的,李存礼眉头微微一动,早知道李绛璎是作何打算。
她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自己早有心仪之人。
至于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为大义抛下心爱之人去和亲,要把李昪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便是这个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