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横了他一眼,道:“即刻启程,你那些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李存智笑道:“自然,这次回南边是少不了我的,一早便已经收拾停当了。”
他看得出李存礼有些不自在,便也收了玩笑的神色,道:“六哥放心,而今成败只在此一举了。”
李存礼却没他这般轻松,道:“此刻不论成败,只论他李昪的命。”
李存智轻笑一声。
“六哥放心,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死灰复燃的事情发生。气运轮转......也总该轮到我们走运一次。”
李昪也算是个天子,自然要死得体面些,就像当初李存礼不曾把李星云砍下来一般,如今他们也不能给李昪来个身首分离,否则无法向人解释。
不过,降臣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去帮李星云或是他了,她正全幅心思扑在萨满之术上,先前她对多阔霍一事深信不疑,如今才想到这也该是袁天罡留下的局,为的就是阻止她复活太平公主。
此人,倒也可称得上一句算无遗策。
这两日降臣念叨阴山的次数多了起来,除了阴山这个词儿之外,李存礼还时常听她念什么魃阾石可唤魂,估计是又要折腾一回,至于连如何解兵神怪坛也没顾得上管。
人间事对她当真是不重要的。
“人带上了?”李存礼问。
“他很期待回到南地去。”李存智微笑道。“这位宋先生,如今正庆幸自己是跟对了人。”
李存仁班师回朝,朝中的气氛却从来古怪。人人都知道李存仁已经越过了长江天险这胜利几乎唾手可得,若不是冒出了一支古怪沉默的军队缠斗了几日,也许不等令牌下来大军便已经长驱直入进了东都。
这十二道金牌,召回的乃是一个天下一统千秋万代的前景。
只有些李昪真正的心腹明白,若是李存仁打下了北地,这江山便不一定是李昪的江山了。
李存仁何许人也?通文馆的四太保,传言是性子桀骜连李嗣源的命令也有些不肯听,是以常年领兵在外。
通文馆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在晋地,在北唐。
北唐以北,那劲敌是谁?是漠北,漠北如今的王太后却是李绛璎。李绛璎同通文馆之间关系太过密切,先前答应去和亲时旁的条件都没提,单单给六太保认了个干儿子。
这样一算,这天下岂不是要落入通文馆手中?
李昪自然是不肯为人做嫁衣的。
“想不到不良人也有要反过来保护李昪的一天。”李存礼进了皇城便发觉有些不对,所以两人按捺着一直不曾动手,为的是不和不良人正面对上过早暴露,只这事情说起来实在可笑,如此也不由得感慨一句。
“是啊,当初打得热火朝天,差点还派人来暗杀李昪,如今不知他们作何想。”李存智饶有兴趣地闪在宫墙后头看着一个侍女步履轻捷地走了过去,那人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他顿了顿,嘴角带了一点促狭的笑意。“又不知,咱们的侄儿该作何想?”
“他不是个蠢货。”毕竟也同张子凡打过交道,李存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难道不良人帮他杀了李昪,南地他就能插手了不成?王朝更迭,暗杀从来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太多了,死了一个,下一个也未必是你。”
“六哥通透。”李存智轻轻拊掌,连树上鸟雀都不曾惊动。“那咱们今日,是该做些什么?”
“做什么?”李存礼冷笑一声。“当然是去下毒了。”
“打草惊蛇,才有蛇可杀。”
李存智望着李存礼的背影微微摇头,他方才其实想就势问一句,问他这六哥,如今杀了皇位上坐着的人,下一个为何不会是他?
当然,他也很懂李存礼。
坐上皇位对他来说,大抵是对李嗣源的一种背叛。
旁人轻视李嗣源与否,于他并无干系,因为李嗣源已经死了,死前还利用他一回,这兄弟情分说要两清其实也已经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