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梁初尘抬起眼帘轻轻的唤了一声,微微的笑了起来:“就当是为兄求你吧。”
“你算什么兄长,当初那个可以忤逆父皇放任我出宫,保我如是安然的皇兄还是眼前这个人吗,竟是要为了那个女子将我关回那个牢笼。”说罢转头恶狠狠的看向对面的项柔,咬牙切齿道:“她有什么好?”
“无关好与坏……”顺着那少年的视线抬起头,只见项柔正一脸困惑的睨着自己,转而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人,随即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一敬又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见项柔也要回敬自己一杯,正担心着以她现在的身子不易喝酒,懊恼自己的鲁莽时,萧墨凌便夺去了项柔手中的酒杯,似乎在责备着什么,他听不见,透过大殿内起舞的那些歌姬的空隙,隐隐约约的看着他们的剪影。然后萧墨凌对着自己将酒杯高高一举,同样一饮而尽,稍一愣神之后便释然的笑了。
“既已一心求死,何苦千里迢迢赶来……”梁初尘眼里的伤痛他不是看不见,明明是不见便伤见了更伤,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爱情这东西真的能让人疯狂吗?这样一想不免蹙紧了眉头转过身去看向细心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少女,眼神却不由的柔和了下来。
“待我死后便随处找块地葬了吧,在她有生之年,无论如何都要保守这个秘密。”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胞弟,梁初尘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哀求之色,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在保护着他,自己永远是他强大的后盾,只有他来求自己,但是从今以后,他必须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你是兰琼的王……”少年有些激动,“嗖”的抽回自己的手急急地拉住了梁初尘的衣袖,哪怕不再是一国之君,即便不要风光大葬,也不能随便埋于黄土之下啊。
“末尘,答应我。”看着梁末尘眼里陡然升起的雾气,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一再说出过分的话:“就当是这么多年对我的回报……”
“你我是亲兄弟,如今你居然跟我说回报?难道你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对你有所回报吗?好,就当是我欠了你,从此你下你的黄泉,我独活于世间,谁都不再欠谁!”说罢愤愤的一甩衣袖竟是猛的站起身大跨步的走出了大殿。
“末尘……”那少女轻呼一声,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又如何看不出梁初尘的用心,见梁末尘如此冲动的跑了出去,不免露出了一脸的担心。
“思念,老九以后便拜托你了。”梁初尘看着自己弟弟愤然走出的背影,只能无奈的扯起一抹微笑,对着一边的秋思念做着最后的嘱托,然后摆了摆手:“去帮我看着他。”
“是。”其实她很想问问眼前的人,为何不可以放自己一条生路,毕竟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为了那一个人而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乃至生命,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那样的偏激而不计后果,但看到他落寞的神情,所有的话又都吞回了肚里,站起身追了出去,只是在经过秋思远时微微一顿,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终是未发一言跑出了大殿。
高坐于大殿之上的萧墨冰静静的看着殿内的一切,那些个时不时走至萧墨凌桌前敬酒的文武百官让他本就微微蹙起的剑眉又皱的更紧了些,如今自己虽坐上了这天下王者的龙椅,却为何没有丝毫的满足感?想起方才气势汹汹走出大殿的人,再看看端坐一边的南西子,最后视线又落回了萧墨凌的身上,一只手不由的握紧了坐下龙椅的扶手,脑海里忽又想起三日前那个夜晚,出现在自己寝宫的苏明月,她说的每字每句都如魔咒般困的他难以自控。
“你以为萧墨凌真的不在乎这个天下吗?”
“这把龙椅放眼天下谁不想坐上去?”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能有那股狠劲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让整个南池覆灭吗?”
“别忘了那个人可是他的岳父,那个被称为战神的人。”
“他既然想要为沧月打江山为何不肯自己露面却在暗中帮着萧墨凌培植势力,助他打下江山?”
“萧墨凌可是娶了他的女儿,你觉得他会希望谁坐上这把龙椅?”
“南王对自己妹妹的疼爱天下皆知,可那人却能做出弑兄夺位的事,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萧墨凌不会背叛你?”
“如今的你早已不是萧墨凌的对手,如今的他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项柔。”
“真正的项柔早在她三岁时便已死于月华山下,你猜现在的项柔是谁?”
“她只是一缕幽魂,寄宿在那个身体内,幽魂极怕冷,身体终年透着一丝寒意,你难道没有发现无论何时项柔的体温永远比常人要冷上许多吗?”
“如若不信,你只需在年庆那日让她在雪中站上一个时辰便会显出原形,到时候再抖出她女扮男装,试图迷惑君心,你就可以以妖孽祸世的罪名将她拿下,如此一来害怕没有借口打压萧墨凌吗?”
“皇上,皇上……”自三天前起萧墨冰就有些魂不附体,总是神游,李九烟此时见他俨然又进入了冥想状态不免有些担心的催促了起来,唤了许久才见他抬起迷乱的眸子,有些迟钝的皱了皱眉。
“朕好累。”看到李九烟担心的脸,萧墨冰突然放松了下来,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手掌内渗出的细密汗水,让李九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还在想那晚那个女子的话吗?”说罢瞥了眼殿内正与萧墨凌不知在争执些什么的人,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伸出另一只手附在了萧墨冰的手背:“哪怕项柔真的是妖,也绝对不是害人性命的坏妖,至于皇弟,皇上应该比我更了解,若不是因为项柔承诺过你,这样不管世事的人又怎会突然想着要去为你打这天下?”
“朕,真的可以相信他吗?”从小到大,萧墨凌的确从未与自己争夺过任何东西,除了琉璃,然而如今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就如同兄弟之间唯一的阻碍都去掉了,该是比以往更信任对方才是呢。
“只要相信,便不会这么累了,九烟又何曾欺骗过你呢?”说罢露出安慰的一笑,那绝非倾城的容颜,此时却带给了萧墨冰莫大的鼓励,似乎一瞬间便真的轻松了不少,好似放下了千斤巨石。
“你,从未恨过我吗?我可是毁了你整个家族的人。”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萧墨冰的眼里闪过一丝难掩的愧疚。
“国仇家恨我不懂,我不是项柔,做不到那么伟大,我只知道自我踏进宫门便只是你的人,父亲要谋反,对象却是我的夫君,我虽不懂朝堂之事,但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好一个妖孽!”李九烟的话被打断,而所有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人,都被陡然的一声高喝拉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