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周邑拿帕子捂住鼻子往后靠了靠,解释道:“我只是有点闻不惯梅娘子身上的香味。”
梅四娘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年头,上至文人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招妓嫖妓都是习以为常的。
一些词人更是常年在秦楼楚馆厮混,并且热衷于给女伎们写诗写词,否则如今秦楼楚馆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靡靡之词流传而出?
这位少年状元,居然闻不惯她身上的味道,且那眉宇间的厌恶之色还不似作假。可见,这小子极大概率是个生瓜蛋子。
梅四娘站起身,她对这样的少年不感兴趣。她可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夫们,既要拉良家女子下水,又要劝风尘女子从良。
梅四娘收起了脸上浮夸的神色,看向苏慎,声音冷淡:“苏大人找奴家,莫不是看上了这教坊司?”
艳俗的妆容里依然可见清冷的容色。
这才是真正的梅四娘啊。
苏慎记得,数年前,他第一次来汴京科考时曾见过当时还是花魁的梅四娘,那时的她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岁,青春正茂,美艳不可方物。
她并不笑,就那么冷冷地坐在马上,从街上经过,轻轻一瞥,就能迷倒一个男人的心魂。
苏慎自然也被惊艳到了。
不过他所有心思都在科举上,女色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那不过是惊鸿一瞥,最终还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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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春闱落榜,回乡苦读,再次科举,进士及第,授官,与同僚一起来教坊司应酬,教坊司的花魁早已经换了几波。
偶然再见到梅四娘,她不再清冷,打扮的媚俗老气,苏慎认出了她,但也无意上前攀谈。只无意间听到教坊司的姑娘提及了她。
说她曾经是教坊司里最美艳的花魁,却遇到了负心人,惨遭抛弃。
说她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死了。
说她病好后容貌衰败,曾经追捧她的人全都弃她而去,转而去追捧其他花魁了。
说她从前的死对头也病了,她却不计前嫌,用辛苦攒下来的钱给她请了大夫。
说她后来更是成为了教坊司的管事嬷嬷,培养了许多备受推崇的花魁娘子……
她们挣了很多钱,梅娘子专门从这些钱里拨出一部分,留着给教坊司里年老的花魁艺伎看病养老。从前,花魁病了、老了,就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但有梅娘子,这座楼里的姑娘,再也不用害怕等自己年老色衰后只能凄惨度日。
……
苏慎当时很惊讶,心中顿生敬佩之意。
梅四娘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曾经惊艳过他的美人。
像一朵花,你看到了她盛放的模样,就以为她还是那样,数年后再见,却见她已经备受岁月风雨的摧残,你以为她会枯萎。
可那老旧的枯枝上,却萌出了新芽,长出一枝更加高大壮士的枝丫,为底下的小花小草遮风挡雨。
对上梅四娘艳俗妆容下清冷到有些锐利的眼神,苏慎很快回过神,摇头淡笑:“自然不是。”
“这教坊司属于皇家,苏某不过一介七品小官,如何敢染指?”
“我来这教坊司,想请梅娘子一助。”苏慎起身,双手抱拳,躬身对着梅四娘行了一个抱拳礼。
梅四娘一愣,很快回过神,避开身子娇笑道:“苏大人可真是折煞奴家了。奴家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妇人,能帮上苏大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