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京城外。
风卷着尘土刮过,最终打着旋裹着落叶和细小的砂石消弭于人群脚下。
今日是郑南行流放离京的日子。
城门口百姓进进出出,有归家的,有远行的,喧喧闹闹。
不远处有家人送别流放的亲人,带着枷板的和送别的面上俱是一片愁云惨雾,执手相看泪眼。
阿好跟着世子爷和四少爷下马车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人间百态,她倒没生出什么大人才会有的伤春悲秋 ,只是想这样的场景每日都会出现,只是刚好今日轮到自己送别熟识的人。
“嘚嘚”
一名穿着差役服的衙差牵着马从他们马车前经过,马背的一侧挂个布袋子,一角露出一个写有驿字的小旗。
见阿好盯着对方瞧,纯生悄悄挨着她道:“那是专门负责送信的驿卒,平常负责送官府文书,和官员的私信,有战事时还要送军报。” 纯生他们家住的那条巷子有一家人就是做驿卒的,是以他很清楚。
“官员私信?”
纯生点头,见阿好有兴趣,他不自觉带着点得意劲道:“大人们升官、贬官,官职调动,很大可能要换个地方做官,有时候不方便带家小过去,自然要写家书报平安,或者大人们私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通过邮驿送信的。不过只限官家人,像咱们,或普通百姓想要寄信,只能另想办法。”
林鸯的事情过后,确认林家不会有动作,勤叔便没有再让人盯着林家,她也不认为娘亲说的外祖母会和林家有关系,便也顺势将林家丢开,直到她因着一块兰花纹玉佩晓得林安哥的身世。
娘亲给她留下的那块玉佩,她时不时在无人之时便会拿出来观察,雕工精美的镂空双鱼形状,触手细腻温润,摩挲的手感很好,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同四少爷库房里那些精贵的玉石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偶尔她会猜测外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娘亲一样严厉又温柔。
娘亲从前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她的娘亲和父亲,在她的潜意识里不提的人,都是已经死去的人,如今在安京的经历,让她明白不能被提起的,远远不止死亡,比如与六皇子生母有关的语焉不详的楚家,又比如当下的郑家,获罪抄家,人人避之不及。
娘亲在最后给了她外祖母的玉佩,却始终未曾提及过她的父亲,林家有人打听她的身世,她当时只以为和外祖母家有关,却忽略了娘亲的父亲,要说在大家族里,男儿的地位取决于母族,那女儿的地位就源自于父亲,娘亲也姓林,林姓在百家姓中是常见姓氏,但她相信林家不会无缘无故打探她的身世。
若果真娘亲的父亲活得好好的,娘亲落水被救后却从未要回去找她的父亲,只能有一个可能,娘亲自己不想回去。
林家那位想打听她身世的人后面虽没了动作,但她想探究娘亲和林家是否有关系,且是林侍郎买走小海哥和小桑姐跟着那位金雄国的王子去了金雄,她以后总是要想办法向林侍郎询问两个小伙伴的情况 ,于是最近她时常到门房阿婆那里待一会儿,着意听林侍郎府的后宅事。
林家的老太太病了……
已经一月有余,身体始终未能好转,这几日进食听说都很困难了,门房阿婆和老嬷嬷们的意思她明白,林老太太可能要死了。
阿好眼神幽深,当朝推行以孝治家、治天下,官员尤以为表率,林侍郎的母亲生病,远在金雄的林侍郎应当收到驿卒的家信了……
她不再看跑远的马尾巴,给纯生提供情绪价值:“纯生哥,你知道得真多。”
纯生脸上的笑容刚出现,陆鸣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指使他去一边看马车。
纯生:……委委屈屈的和驾车的王伯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