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静默,那边传来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橙子咧开嘴,“啊我当然没死。”
“不,你的确杀死了我,这点不用怀疑。但问题在于,一个人的本质究竟是如何定义的?如果现在你面前有两个个体,她们的记忆,身体的构造完全相同,那问题来了,那个才是你所认识的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苍崎橙子?”
“所以说,你认为那是人偶也好,也可以认为那就是我苍崎橙子本人,说到底,名字不过是一个认知的符号。那个时候的我,的确已经死了,然后把记忆上传,重新醒来的我,你要认为是一个新的个体,也未必不可。”
“为了认知方便,”橙子说,“就也叫她苍崎橙子吧。”
“啊我是疯了,”橙子笑了,“但我说过很多次吧,我们是一样的。如果我已经疯了,那你也何尝不是呢,荒耶?”
那边静默,随之感受到的是一阵深入骨髓的恶寒,透过墙壁观察着这位故友,就像她说的,现在的苍崎橙子,究竟该判定为人,还是另一个怪物。
荒耶不知,也不想而知。他所在乎的唯有一件事。
谁知橙子忙不迭地摆手,把烟叼在嘴里。“不不不,我对帮式没有任何兴趣。说到底,一码事归一码,现在这件事已经和我没多大关系了。毕竟都死了一条命了,还苛责我未免也太压榨了。”
她继续说。
“同样的道理,我对阻止你的实验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你也好,阿鲁巴也罢,说到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是式也好,你想要对她做什么,我完全不在乎。”
“你问我那为什么还要出手?”橙子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合理的交易。虽然也不是没有过想要干脆卷钱跑路,但问题在于,委托人本身就是一个我不怎么惹得起的人,这就没办法了。”
“更何况,”橙子就在离走廊与大厅的相接处不远的地方,于是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靠在墙壁上,“我对式其实也挺感兴趣的。”
她忽然恶意,“仔细想想看,精心准备的一切被一个普通人摧毁。就是因为知道你注定不会成功,我才陪你在这里耗了这么久啊。”
在橙子的笑声中,另一边却像是沉默了。
“你问我那个行李箱是什么?”视线落在远处颤动的东西上面,“大概是一些材料吧,用来召唤某一个不知道现在还认不认我这个主人的使魔。毕竟我也摸不准再次进来你是什么想法,如果还想对我下手的话,好歹也该有点自保之力,说实话,死一次真的挺痛的。”
“……里面有什么东西?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各种稀有的材料,还有一块幻想种的血肉,就是它一直在动。嗯,”橙子说,“不然你以为我钱花在哪了呢。”
“毕竟我可不像是某个魔法使,嫁人之后就天天不缺钱了。”
……橙子日常操作。
“啧,这么一说,是真她妈有点羡慕了。”
橙子骂了声。
荒耶没回话,就像是在这场对话里,他始终是更为沉默的那一方。
橙子沉默了一会,突然发问。
“荒耶,我问一个以前的问题。作为一个魔术师,你期望什么?”
“——我什么都不期望。”跟以前那时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
所不同的是,荒耶通过空气传来的话语里,微微压抑着痛苦,像是在忍受什么。
橙子听完后格格地笑了,没错,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在那个时钟塔的下午,老师将弟子们聚集起来,问出的问题。
弟子们纷纷诉说着自己的光荣,唯有他,唯有这个男人。“我什么都不期望。”
其他人都在笑,唯有她笑不出来,而是由衷的恐惧。
什么都不期望,意味着连自己也不期望——他所期待的,是完美的死之世界。
橙子知道两人之间再也无话可说了。
往前几步,提起那个大行李箱,“那祝你能完成你想要的。”转身往外走。
半路橙子停下来。
“荒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还要再进来一次吗?”她笑了下,“或许是对老友的缅怀吧,在时钟塔的那些日子,的确挺快乐的。你,我们三人同样作为老师的弟子,然而就在今天,我,阿鲁巴都在这里死了一次。”橙子微微侧脸,露出那半张光洁的脸。“你也会的。”
橙子迈开腿,“再见,不,”她改口,“荒耶。”
“永别了。”
再不停留。
他不断躲闪着刀。
也在心里默念。
永别了,苍崎,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