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笙的回答,确实出乎谢砚之的意料。
在察觉到她对皇帝的情窦初开时,他的心情确实是微妙的,比起失落,更多是失望。
倒不是因为那些前缘,和一次搭救,他就对崔昀笙多么情根深种,求娶她更多也是出于补偿和应急的心态。
毕竟比起谢家给他安排的那些人,昀笙更加纯粹,可以省去很多后顾之忧。
他失望的是,她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有机会和皇帝在一起。
却没想到,昀笙拒绝他并不只是因为情爱,她远比他以为的清醒。
“下官的交易,便是这个,侯爷请看。”
她将一样东西交到他的手里。
“……密函?”
“我爹是因为侯爷的军饷案而亡,侯爷既然肯来找我做交易,想必是知道他并非真正的幕后真凶。难道您不想查出真相吗?难道甘心北定军吃这么一个大亏,甚至未来还要继续因为军饷,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吗?”
昀笙深吸一口气,敛起所有最初的羞赧和少女情思,认真直视着他。
“从这个目的而言,下官和侯爷是一致的,何不合作?”
“这是什么密函?”
“前些日子,下官为了给爹爹迁冢,寻回了他的旧物,却找到了一些意义不明的碎纸条,被缝在了不同旧衣服的内衬里。拼接之后,便是这封密函。看上去应当是想给御史台的一位大人的,只是姓氏却隐晦不明。”
密函中还提到了几个名字,应当是爹的线人,因为交往隐秘,没有在军饷案中暴露出来。
谢砚之慢慢站直了身子,看她的目光,终于变得不一样。
昀笙道:“此前我想了很久,户部那些人想推出来一个替罪羊,给侯爷一个交待,这不是难猜的事情,可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我爹呢?”
户部又不是没有其他出身更低微的人,说句不好听的,那些非梁京人士,没有靠山的底层官员,推出来背锅更没有风险,而崔衡起码还是荣恩伯府的庶子。
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而且还没有乖乖守口如瓶。
爹爹事发之前,一定是想做什么,却暴露了,所以被灭口,所以崔宅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幸而他做了两手准备,还在伯府的旧物里藏了一手,也幸而她那时候坚持要回了东西,又翻检得仔细。
“下官有线索,侯爷有人手,咱们合作,总能抓住对方的把柄。若是继续深入,大鱼落网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侯早觉得你的胆子大,倒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大。”
明明这等事情上,嗅觉敏锐至极,胆识超群,怎么一关乎到男女情事,又那样怕起来了,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侯爷被掣肘这么久,也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兵在前线打仗,还吃不饱穿不暖吧。”昀笙道,“梁京的局势,您比我看得清楚。陛下是天命所归,又心怀百姓,比起太后和萧党,更注重大局,体恤将士……”
谢砚之轻笑一声:“与虎谋皮,现在又不怕被虎吃了?”
昀笙别开眼睛:“只要侯爷不动手动脚,下官没什么好怕的。秋狝之事,人人都说侯爷恣睢,可我却觉得,比起他们,您才是真正的忠臣良将,陛下也眼明心亮,绝不会忘记侯爷的功劳。
所以,我不是与虎谋皮,而是要和侯爷捉虎献龙。”
不仅反客为主地要跟他做交易,现在还来替皇帝拉拢人心了。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萧党借着他的手,推倒了顺阳王,如今是只手遮天,势不可挡。就连统管京城巡防的禁军十二卫,也都是萧家说了算。
若真任凭他们继续下去,这大梁就真得不姓温,改姓萧了。
昀笙寥寥数语,就从崔衡和军饷案入手,直指他如今的窘境。
比他提出的交易,要诚心诚意得多。
“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