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礼晏入了阁楼,小太监打起帘子,他便看见昀笙正坐在一座小药炉间,低声说些什么。
她的身边跟着的,正是步莲。
步莲已经换上了兴庆宫药侍的衣裳,站在昀笙旁边听她说什么,表情十分认真。
温礼晏每天都要用不同的药,尤其像今日出席盛大的宴会,司药官们更要注意着,提前备好小药囊,药汤,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小杂活,如今原本已经不该由昀笙来做,只是步莲刚来做事,她便亲手示范给她看。
“参见陛下!”
看到皇帝来了,其他人连忙行礼。
昀笙行了礼,抬眼看到他望着自己含笑的眼睛,微微耳热。
“陛下如今感觉如何?”
她心知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却故意找个借口来,仿佛满心都是肃然正事。
温礼晏咳嗽一声:“你们都下去吧,崔女官给朕看看。”
“是。”
待没了人,他上前两步,伸出手往她嘴里一塞。
昀笙被袭了个措手不及,不自觉含了进去,舌尖尝到了糯糯的甜味,原来是一块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
她本就有些饿了,便仰着脸乖乖让他投喂,眼睛笑得弯弯,心满意足。
温礼晏擦了手,和她并肩坐下往窗外看。
千旈宴的景致很好,只是他少时离宫,登基后又缠绵于病榻,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
如今可以和心上人一起,气定神闲地坐在这儿俯瞰千旈园,实在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昀笙,你知道千旈园的来历吗?”
昀笙摇了摇头。
“千旈园是文帝时期所建。当时文皇后出身南府,帝后情深,文帝为了解皇后的思乡之情,便修建了这座集南府园林精华的皇家园林。而后几代在此基础上,不断精进。到了先帝时期……”
温礼晏顿了顿,目光变得辽远。
“先帝登基早年,国库不丰,大梁受战乱大旱之苦,民生凋敝。先帝以身作则,勒令宗室节衣缩食,不可铺张。千旈园就被封禁了。”
“可是我看千旈园不像是封禁很久的样子。”昀笙想了想,虽然她之前没来过,但也听爹爹提起过几次千旈宴。
“是端华太子。”温礼晏轻叹一声。
三皇子出生那一年,天降甘霖,一解三年大旱,不久后西北又大捷。先帝大喜过望,立刻封之为端华太子,又在端华太子百日的时候,下旨解封了千旈园,给太子庆生。
此后千旈园几乎就成了东宫的私园。
端华太子一出世,就肩负了全天下的希冀和祝愿,仿佛他注定就该是那凌绝顶之人。
龙章凤姿,神鉴昭远,无数美好的词语似乎都是为了他而生。
千旈园也因为这个主人,而重新恢复了天下第一园的风采。
只可惜,身为幼子的温礼晏,和这位皇长兄年纪相差得太大。
端华太子监国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端华太子的儿子都会走路了,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
所以无缘亲眼一观这位的风采,对他的种种印象,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
在温礼晏刚记事的年纪,端华太子亡故了,举国沉痛。
昀笙听着皇帝用平静的语气,将皇家的过往娓娓道来,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冰凉的掌心。
温礼晏对端华太子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情,说不上是嫉妒或者羡慕,又或者是种不自觉地对比和向往。
刚回到皇宫的那几年,邱太傅曾带过他读书,可惜他的身子实在经不住正常授课的强度。他只能在身体不那么痛苦时候,流连在兴庆宫的御书房中,尽量弥补自己缺漏的那么多年。
御书房中的几乎每一本书,都留下了端华太子的痕迹。
他跟随着这已逝之人的墨迹,慢慢摸索为君之道,帝王之术,犹如蹒跚学步的婴儿。
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去做一个皇帝,端华太子就是他半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