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西海王去世以后,皇上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记忆力明显衰退。有时置身某处或拿着手中的奏折,却想不起要做什么。到了四月十日皇上收到李承训发来的捷报。当看到蠕蠕大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入漠北,锻奴部叛离蠕蠕向哈密守军投诚时,陛下十分高兴。转天陛下召集群臣议论封赏西域将士事宜。会议决定按照朝廷定下的每颗蠕蠕人头赏银五十两,或官升一级赏银二十两的官方指导价,将人头费发往西域。至于萧干城对全军将士许诺的高出官方指导价的部分,一律由西戎银库补齐差价。不过对于如何封赏萧干城和郑德音一事,会上并未议定。毕竟这两个人年纪轻轻都已身居高位,要是一路晋升下去,就成了赏无可赏的局面。不过陛下并不着急,他以为萧干城这小子就得晾着他,等他来找自己讨价还价。朝议结束后陛下心情欢畅,用过午膳便去太液池边遛弯。不知怎的,陛下来到了太液池边的那间茶室。他信步走入茶室,倚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待他醒来一直静静坐在罗汉床上。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都不敢请陛下回宫。眼看着天色见晚,贴身的老太监请陛下回宫。陛下茫然的问道:“为何舅父还未回来?”
一众太监宫女不禁潸然泪下。皇上见状顿觉好生奇怪,又问道:“尔等为何落泪?为何这般伤心?”
此时太子与吴贵妃听到信都来到茶室中。最后还是太子上前柔声说道:“舅祖父已经回玉州了。”
陛下方才长叹一声起身回宫。走着走着,陛下忽然勃然大怒道:“尔等竟然敢欺瞒朕!舜华已经把舅父请回京师。你们如实招来,舅父到底去哪里了?”
众人劝说无效,太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莫非忘了,舅祖父前些年已经圆寂了。”
陛下方才恍然大悟,不禁潸然泪下。待回到寝宫,陛下走下肩舆时忽觉背痛彻心,顿时身软无力险些栽倒在地。好在身边的太监眼疾手快将皇上搀扶住。众人急匆匆乱哄哄请来御医。御医很快就确诊陛下的病患是胸痹。当值的御医认为陛下大喜之后大悲,外加夜间外感风邪定是痰浊闭阻,于是给陛下服下茯苓、红花、当归等药物熬制的汤药。尽管施药及时陛下还是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四月十三日晨方才醒来。陛下清醒后,见太子、太子妃、吴贵妃和一众皇孙、孙女都在病榻前侍奉。皇上深感欣慰,作为帝王最怕的就是落得齐桓公一样的下场。他环视众人,想开口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陛下大为紧张,还是吴贵妃按照医嘱给陛下服用了一些粥。待陛下平静下来,休息至下午方才能够开口说话。皇上自知大限已至,运足力气说道:“立吴贵妃为皇后。”
太子虽然想赖账,但无奈他也并没把握陛下能不能恢复如初。若是陛下恢复健康,他难免会落下一个抗旨的坏印象。太子无奈只得命内阁起草诏书。吴贵妃此时万千心绪涌上心头,泪水早已止不住了。
忽然皇上看见站在远处的刘招娣。他费尽力气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的看向刘招娣。还是吴贵妃最先反应过来,招手让招娣来到御榻跟前。招娣并没有哭,只是上前给陛下重重扣了三个头。陛下忽然精神为止一振,指着招娣和太孙大声道:“佳儿佳妇。”
太子不禁眉头微皱。可吴贵妃不知怎的忽然心中一阵窃喜,再怎么说刘招娣也是自己徒弟。太子妃则早就想明白陛下的心思,好在招娣是锦绣郡主带入宫的,也算是自己人。太孙与招娣因为锦绣郡主的原因早就是玩伴。如此皆大欢喜的局面,只有太子感到不安,经过父皇的一番神操作,后宫眼看就要失控暴走。太子正忧虑间,忽然想到了悲催的唐中宗。
陛下又熬了两日,但就是不断气。他一直有件事想不通,西海王不是说,若是朝廷能顺利收复西域,朕耋耄之年有望吗?现在西域不是已经收复了吗?为何自己连古稀之年都未能活到?忽然他恍然大悟,西海王还强调过,请朕一定要善待平定西戎之人。可是自己偏偏压低了萧干城的爵位。陛下此时想大吼,却只能拼尽全力断断续续说道:“善待郑家人,善待萧干城。”说罢便阖然长逝了。
陛下最后的话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远在北庭城的萧干城坐拥西戎银库和四万余如狼似虎的劲旅,换谁做皇帝都肝颤。不过太子显然有些多虑,此时萧干城的辞呈已在路上。干城的辞呈正在与时间赛跑。他要赶在陛下驾崩的消息抵达西域之前将辞呈送出西域。否则太子刚刚登基干城就辞职,这岂不是诚心撂挑子?
与此同时的京师各大衙门忙得不可开交。太子登基更改了新的年号,又为父皇上庙号为“太宗”。随即各朝贡国的使臣纷至沓来。有的只是过来混个脸熟,有的是趁机过来要经济援助的,当然大部分是趁机来要贸易批文的。在华夏的朝贡贸易体系内,各朝贡国能不能从华夏境内获得价格优惠的丝绸、茶叶、瓷器,甚至是武器盔甲等热销产品,自然是要经过天子许可。同时那些想把香料和奴隶贩卖到华夏的朝贡国也要请求天子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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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是在这样一个全魔乱舞,为贸易份额闹得不可开交的朝贺大会上。确有一封国书让应接不暇的陛下感到一股温暖。这份国书是邻国新罗送来的。如今新罗老王已死,却没有儿子继承王子,只得令他的女儿继承王位。这位继位不久的女王面对内外重重压力,所以急于找一个靠山。她的国书别出心裁,开头便引用华夏诗作: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新罗国女王良德仰慕大晏天子久已,犹如婴儿依赖父母,妻子之痴恋丈夫。若不是妾身肩负百万臣民的荣辱,妾惟愿横渡万里碧波,来到万国为之想往的天之宫阙朝觐陛下。妾愿在天朝的琼楼玉宇中终生服侍英明神武的陛下。
在一番肉麻的表白后,这位良德女王又大倒苦水,说什么:“北有扶余大军压境,南有倭寇扶植的百吉藩骚扰,东面更有倭国时刻虎视眈眈。至于新罗国内更是门阀林立,无人愿服从妾的命令。惟愿伟大的天子早日来拯救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