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中秋将近,琼京书会也热闹起来。中秋佳节既是天下百姓团聚的日子,也是各路戏班子搂银子的大好时节,琼京书会与合作的戏班忙得不亦乐乎,准备八月十二日在琼京书会会馆组织为期十日的堂会。京师中一众男女名伶纷纷粉墨登场意图拔得头筹。这种场面自然少不了各方阔少土豪前来疯狂撒币打赏。
郑德贤如同一只苍蝇一样闻风而动,提前从傅颂雪的商号中支取三千两现银的花红,又从德音手中借了五百两现金。正所谓长姐如母,郑德音平日里把钱把得非常紧,却偏偏信了自己弟弟的鬼话,又一次肉包子打狗。郑德贤满心欢喜带着二十几名家丁,身着大红袍、头束发金花束发冠,胯下一匹纯白色的汗血马意气风发看堂会去了。
郑德贤今日就是冲着老相好、京师当红花旦、女名伶苏小楚去的。德贤是琼京书会的大客户,许多女名伶主动为之献身,只求德贤追捧。但要说其中身段、容貌、唱功最好的就是苏小楚。德贤自从西域归来,一直力捧苏小楚,每年为苏小楚撒币都有上几千两。今日德贤火力全开,苏小楚甫一登场,德贤就命家丁将二两银子倒在台上。
苏小楚一曲唱罢,含情脉脉看向台下贵宾席的郑德贤,又是盈盈一拜。顿时满场喝彩,向郑德贤投来艳羡的目光。德贤大手一挥赏给苏小楚白银一百两,点名要看贵妃醉酒。
忽听一人冷笑道:“这是哪家的规矩,赏钱从来都是越赏越多,怎么还能越赏越少?”
郑德贤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原来是一位年轻公子摇着折扇。郑德贤淡定自若,笑道:“大爷我愿意赏多少就赏多少,总比你一个子不赏,还说风凉话强。”
这位年轻公子一阵冷笑,一挥手道:“赏苏姑娘五百两银子。本公子要听《汉宫飞燕》。”
郑德贤一怔。苏小楚也连忙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郑德贤。仿佛是在说,郑将军要是再不加价,我就真的要唱《汉宫飞燕》了。郑德贤没想到今日竟然碰见一个与自己抢行市的主。不过德贤哪里肯示弱,风轻云淡道:“赏苏姑娘白银一千两,继续唱《贵妃醉酒》。”
这回轮到这位公子吃了一惊,没成想眼前的胖子也是一个花钱不眨眼的主儿。但这位公子并不示弱高喊道:“赏苏姑娘银两千两。”
郑德贤眼都不眨,直接用折扇点了点苏小楚,然后说道:“赏银三千两!”
对面年轻公子咬了咬牙,为了彻底压制住面前这个该死的胖子,他恨恨道:“赏苏姑娘银五千两。”瞬间全场哗然!五千两是什么概念?这几乎接近一个下等县全年的岁入。
郑德贤不紧不慢,抬起五根肥胖的手指,说道:“五百两。”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都以为郑德贤被气糊涂了。只听对面年轻公子哑然失笑,用折扇指着德贤笑道:“你是不是急糊涂了?连五千和五百都分不清了?”
郑德贤十分淡定的抚摸了两下大肚子,然后一挥手。只见郑德贤随身的家丁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走到台上。随后将箱子中的金子“哐当、哐当......”倒在苏小楚脚下。小山一般的金子仿佛要把状若蒲柳的苏小楚淹没。郑德贤这才起身环顾四周,朗声道:“赏苏姑娘黄金五百两,给本大爷唱《贵妃醉酒》。”
瞬间全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说道:“如今的行情,一两黄金兑换十四两白银。”
又有一人叹道:“这可是七千两啊?就这么挥霍掉了?”
还有人问道:“这两个斗富的爷们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一位琼京书会的常客看了看二人说道:“这个穿红衣服的胖子以前见过,是元汉臣先生的座上宾,但只知其姓郑。这位少年公子看着面生,但来头似乎不小。”
年轻公子眼见炫富失败,转身就要离去。
郑德贤喝道:“慢着。”
这位年轻公子转身,倨傲地看向郑德贤。郑德贤不紧不慢道:“你把五千两银子搁这儿再走。”原来这位公子虽然喊出五千两银子的赏钱,但并没有将赏银送给台上的苏小楚。
这位年轻公子发出两声冷笑缓缓说道:“我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人太甚!”
郑德贤坐回舒适的圈椅,翘起二郎腿笑道:“本大爷只知道欠账还钱。你若是没钱,刚才就别跟着叫价啊?合着您刚才装腔作势,实际上就是个穷光蛋。”郑德贤说罢,满场哄堂大笑。
这位公子哥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怒喝道:“你们这些个宵小之辈可知家父是谁?”瞬间满堂又回归寂静。
郑德贤悠闲自得,笑道:“我管你爹是谁,反正今日你一个子也不能少给我家苏姑娘。”
这位年轻公子听郑德贤这般说话,更加看不起他。以为他就是一介暴富之徒而已。于是这位公子哥昂然而立,笑道:“家父是京兆府知府同知武廉。”
再坐众人一听这位少年公子是京兆府知府同知的儿子,顿时一片骚动。原来这位知府同知的女儿正是如今皇上宠妾武丽嫔的父亲。自从武丽嫔入宫后,其父亲的官职一路飙升,从一个七品县令荣升至正四品知府同知,眼看着就是下一任京兆府知府。大家都以为这位红衣胖子要么下跪求饶,要么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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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料郑德贤依旧我自岿然不动,并仰天大笑。武家公子上前一步,轻蔑地说道:“死到临头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亡命之徒。”
郑德贤也不管众人冷嘲热讽,直到笑够了才说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武家公子得意洋洋两眼看天,轻蔑地说道:“如今在京师中,谁的爹有我爹厉害?”
郑德贤一瞪眼,瞬间又是一阵狂笑。笑过之后才说道:“也罢,今日我不与尔等乳臭未干的鼠辈计较。就让你们这些小人得志之徒开开眼。家父是辽东都指挥使、太子少保、河阳侯。我的伯祖父是西海王。我姐夫是当今圣上东宫旧臣、平西戎、破蠕蠕的屏山伯。”
在场众人登时就蒙了。一位看客是混迹官场多年的冷板凳,他失声道:“西海王郑家乃是本朝第一勋贵,虽然郑家的王爵不再延续,但仍然是一门两侯啊!”
又有一人赞叹道:“郑家人才辈出,开国河阳侯嫡长孙郑德言是当今天子在东宫时的近臣,正牌二甲进士出身,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太仆寺卿,是未来入阁出任辅臣的热门人选。西海王之孙郑德先立下军功如今已在大都督府担任要职。还有西海王孙女郑氏那可是本朝唯一的异姓县公主。
又一人笑道:“武丽嫔娘家的父兄子弟持宠而娇仗势欺人,一贯猖狂,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喽。”
又一人笑道:“这哪里是踢到铁板上?分明是踢在一座大山上了。”众人顿时一片哄笑。
一位看客接过话茬问道:“说了半天,这位爷到底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搔首向望,谁也不知道眼前红衣大汉是郑家的什么人。郑德贤其实是一位优秀的将军,但他的哥哥姐姐实在太耀眼,以致淹没了他的优秀战绩。忽然一位上了岁数的看客说道:“听说如今的河阳侯有好几房妾室,莫非这位爷是河阳侯庶出的儿子?”
郑德贤刚开始听着众人的吹捧赞叹,不禁洋洋得意。忽然听到有人说自己是郑家庶出的子孙,立刻翻了脸。他转身冲着大堂看台上的一众看客大吼:“你才是庶出!你们全家都是丫头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