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剧烈的咳嗽结束，陛下得意地问答：“甘评，你可知为何古代许多大将明知道会激起百姓反抗，但还要屠城杀俘？”

甘评连忙装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道：“臣愚钝？”

陛下得意地笑道：“无他，灭口。”

甘评这回倒是真的吃了一惊问道：“为何要屠城灭口？”

陛下笑道：“一来是没有足够的钱粮兑现麾下官兵的赏赐，所以只能纵兵抢劫；二来是这些将领也趁机中饱私囊。最后怕事情被朝廷知道，就干脆屠城灭口。

这些屠城灭口的大将一厘一毫也不会奉献给朝廷。反之朝廷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善后。

所以甘公公以为萧干城与这些大将相比如何？”

甘评想了想道：“屏山伯算是生财有道，还为陛下和朝廷省掉不少麻烦。”

陛下一挥大袖道：“最重要一点你没看明白。屏山伯巧取豪夺，朕还是受益者。最后泄露出风声，所有文官都冲着他去。如此他拿一些辛苦钱，朕如何能与他计较？

若是真闹出纵兵抢劫，屠城灭口的大祸，辛苦打下的白吉藩岂不是要得而复失？”

甘评连忙奉承道：“陛下真是天纵英明，将天下豪杰玩弄于股掌间。”

陛下又是一阵得意的笑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干城又问道：“萧干城这次立下大功，不知陛下要如何封赏他？”

陛下刚才被甘评奉承的十分舒服，便不以为意道：“他既然拿了银子，这次就不能封侯了。

他祖父金川伯当年没有完成太祖皇帝布置的任务，所以只封了一个终身的伯爵。不过金川伯恪守臣子本分，口风很严，这次就准许金川伯世袭好了。然后再赏赐屏山伯一些田土，他定然感激不尽。”

金川伯没有完成太祖皇帝的布置的任务？甘评不禁满腹狐疑，不过陛下这句话又没头没尾，所以他也不好多问。

再说元旦节宴转天，干城向陛下告假要回玉州老家过元宵节。陛下自然恩准，并赠送萧干城夫妇许多金币彩缯等物。

干城与德音告假完毕，并没有急着离京。而是在京师采购一番，一直到正月初四日才起身回玉州老家。干城在颂雪的店中购买了十根辽东狼毫，五盒杭州印泥，又买了许多安徽的上等墨和一块上好的端溪砚台。

最后干城还软磨硬泡从傅颂雪的手中购得一块上好的西域河磨玉。然后找到一位名声鹊起的苏州工匠，连夜刻制成一方宝印。这方宝印被雕刻成手捧仙桃的寿星模样，寿星袍下刻有金川宝印的字样。

德音其实在春节前就开始为干城的祖父祖母购置礼物。她为金川伯缝制了两身棉袍和一双棉靴。还为干城的祖母购买了一副上好的金镶宝手镯和一对上好的白玉葫芦耳坠。

不过今年最重要的礼物，自然是干城抄掠回来的龙涎香。

青梁则为自己的曾祖父准备了一把缴获的倭刀，还有一支鸟铳。

一家人这才欢欢喜喜回家过年。一路上一家人兴高采烈，说说笑笑，刚到玉州天上就降下纷纷鹅毛大雪。云华早早来到珍珠桥迎接。到了金川伯第，干城的祖父、祖母早在大门前等候。

如今干城得胜归来，金川伯第与屏山伯第上上下下热闹非凡。不过今日的晚宴上，主角不是干城，而是青梁。

青梁这次一举击杀白吉藩千夫长和百夫长，前后击杀十多个地方官兵，已被朝廷授予从七品小旗官。

按照以往家庭聚餐的惯例，干城都紧挨在金川伯的左手。如今却换了黄历，轮到青梁坐在金川伯的左手。过去金川伯的右手一般是长子萧慧的位置，如今换成了青栋。

虽然干城与大伯父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不过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金川伯一个劲给两个曾孙夹菜，然后笑呵呵问青梁道：“青梁，第一次上战场心里紧张不。”

青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孙儿有点紧张，不过第一枪击杀白吉藩的金甲将军后就不紧张了。”随后青梁便将自己在战场上夺取金甲，险遭白吉藩百户暗算的经历说了一遍。

干城的一众伯父、祖父啧啧称奇，纷纷赞叹。

金川伯道：“我第一次上战场时，生怕别的兵笑话我不够勇敢。当时我们正在围城，熟料一股敌军从我们的阵后杀了过来。

这股敌兵被我们砍杀了许多，却还有不少逃掉了。我们便紧追不舍。不知不觉中，其他的兵都不追了。只有我一个人举刀跟在敌人身后追杀。

眼见我就要跟着这些溃兵冲入敌阵。我们的百夫长追上来。一把揪住我的后脖领子将我拽了回去。

我本以为百夫长要夸奖我勇敢。熟料他大吼道：‘你不要命了吗？没看见对面是敌阵吗？’”

众人听罢不禁哄然大笑。今日金川伯高兴，竟然第一次说出了年少糗事。

青梁却一本正经道：“曾祖父当时若是冲进敌阵，想必会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众人听罢又是一笑，萧慧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没有冲到敌军大将面前，恐怕就要被敌兵刺杀于马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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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萧慰也一旁说道：“的确如此。我当年就是被儒儒骑兵包围。我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右手指被儒儒骑兵砍断了，也不敢停止战斗，就忍痛换成左手砍杀。

好不容易坚持到援军赶到，却被儒儒骑兵一锤砸中脑袋。虽然当时有盔甲保护，但还是落下耳鸣的老毛病。”

本来欢快的气氛，被老三萧慰这么一说，气氛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干城正要化解冷场。就听金川伯缓缓说道：“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不是没有。一种是躲在暗处，暗箭射杀敌军大将，然后趁乱夺取敌军大将首级。

还有一种是趁敌军军阵混乱或者是懈怠时，突然纵马杀入敌阵。敌军官兵尚未反应过来前，将敌军大将斩杀。不过难度很大，时机稍纵即逝。而且不但要配备有顶级的战马，还要有精骑掩护，缺一不可啊！”

干城连忙一旁补刀：“如今军中明令，火铳兵在战场上不许斩杀敌军首级。”其中言外之意是上次青梁擅自登岸斩杀敌首是违纪。老子放你一码，你可不许蹬鼻子上脸。

青栋此时起身举杯道，今年不但是父亲得胜归来，还是曾祖父百岁大寿。孙儿提前祝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随着一杯热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一个时辰后众人簇拥着金川伯夫妇来到观颐堂。此时观颐堂正中摆放着一具金甲。这具金甲正是青梁的战果。众人交口夸赞，青梁十分兴奋。

待众人高兴劲过了，德音不无忧虑道：“青梁，以后你跟着你父亲上战场，为娘不拦你。不过在战场上可不许穿这么显眼的甲胄。”

金川伯与干城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大伯父一旁劝慰道：“青梁，等你成为一方大将再穿这身金甲就没问题了。”

干城数落青梁道：“好了，你要脚踏实地，切莫好高骛远。”

金川伯则摆手笑道：“少年要有凌云志，虽然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过还是要敢想敢干，方能成就功业。”

干城苦笑道：“祖父，您就别夸他了。他胆子已经够野了。”众人一笑，这才分别回房休息。

临近元宵节这日，干城的十一房姐妹都陆续回娘家省亲。没别的，如今萧干城风头正盛，眼看就要马上封侯，干城的一众姐夫、妹夫都急吼吼派自家夫人前来套近乎。

元宵节的清晨虽然十分寒冷，但干城在暮烟的伺候下早早起来去屏山伯第的中路院找德音。今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他也要带着一众大小夫人和儿女去给祖父祖母叩拜，再讨一点压岁钱。

虽然他不缺钱，但还是喜欢享受这种备受祖父祖母宠溺的优越感。干城一边搓着后腰，一边在庭院中漫步。最近干城有些腰疼，还有些怕冷。

原来德音近来经常安排干城去朝兰和暮烟的房中过夜。毕竟德音不在家时，屏山伯第与金川伯第的大小事务都由朝兰暮烟二人打理。

为了进一步笼络二位嫡系小跟班，德音自然要在年终向朝兰和暮烟派发福利。福利发放的结果，就是干城感觉腰子有点疼。朝兰与暮烟正值青春年少，将近一年憋在家中，一旦遇见福利，自然不会省着用。

干城晃晃悠悠走入四进院，发现四周安安静静，顿觉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青梁坐禅调息结束，早在院子中练拳了。莫非青梁今日也睡懒觉了。

干城来到四进院的中堂，就见青梁和青柏正在专心致志读书。青梁平日里酷爱舞枪弄棒，除了兵书，其余的书一律看不进去。

干城颇为惊讶，青梁今日如何改了性子？青梁见到父亲到来，连忙起身行礼问好。

干城好奇地问道：“青梁、青柏，你们这是再看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