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走到沙盘前,指着论山周围的地形说道:“眼下敌强我弱,最好的办法是退回泗沘城坚守,待盖苏文师老兵疲再与之决战。”
几位大臣连连点头,唐守尧也嚷嚷道:“秦大人说的对。咱们赶紧向陛下请旨,然后命萧干城赶紧回泗沘城。省得咱们这么着急上火。”
秦源苦着脸道:“唐大人,眼下萧干城的大军恐怕很难撤回泗沘城。”
唐守尧问道:“为什么?”
秦源指着论山城与泗沘城之间的熊津江道:“你们看这条江水。萧干城若想返回泗沘城,必须率领大军渡江。若是渡江时,被盖苏文率大军追及,我军可就是背水作战啊!”
众人沉默良久,蒲路叹道:“这是兵法上所说的半渡而击。而且这条江水怎么也绕不过去。”
吴懈又问道:“秦大人,扶余现在到底有多少兵力投入论山战场,战力如何?”
秦源的表情更加严肃,沉默了一阵才说道:“盖苏文此次与萧干城决战的兵力在十八万人左右。其中从辽东方向调来的铁骑足有五万。
扶余之前在辽东与儒儒、东胡各部大战从不落下风,靠得就是这些扶余铁骑。近来扶余还雇佣了不少东胡与儒儒的骑兵,恐怕这次也会投入论山作战。”
岳溪川以手加额道:“我的乖乖,萧干城六万人对扶余十八万人,而且萧干城最擅长的骑兵作战还被扶余铁骑所压制,这回可是麻烦了。”
唐守尧冷笑道:“论山之役若是输了,岳大人就不用着急筹措人头费了。”
岳溪川大声说道:“什么?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萧干城这仗要是输了,朝廷重新调兵遣将、准备兵甲器械,还有舰船,又不知要花费多少金银。
而且眼下各大商号就等着朝廷输,届时正好可以大涨价,狠狠从朝廷身上剜一大块肉下来。所以啊,这仗最好赢。若是输了,我这户部尚书也干不下去了。”
顿时大殿中一片死寂,半晌没人说话。正当五位阁老,大眼瞪小眼,个个垂头丧气时,忽然吴懈的贴身家丁来到吴懈跟前。家丁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塞给吴懈一张小纸条。
吴懈看过纸条后,竟然不打招呼,悄声带着家丁扬长而去。随后又有秦源、岳溪川和唐守尧也陆续接到贴身家丁递来的纸条。三个人也是不打招呼直接出了文华殿。
蒲路叹道:“真是不像样子,朝中阁臣如何能置军国大事于不顾,纷纷处理家中琐事!”
正当蒲路感时伤怀之际,熟料自己家的家丁也低着头钻进了文化殿。这位家丁倒是没给蒲阁老手中递纸条,而是悄悄趴在蒲路耳边轻声低语道:“夫人让小的给大人带个话。扶云县主刚才来家里说,大人的马还是赶紧卖了吧。过两天再买回来也不亏。”
蒲路一脸错愕,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家僮,方才一挥手让家僮退下。蒲路并不傻,扶云县主带得话虽少,但信息量极大。蒲路为官素来清正廉洁,从来不收下属的礼品与财货。
不过干城与他有师生之谊,所以经常捎给他一些土特产。比如西域的皮毛,各种孤本善本以及儒儒马、昳丽马,还有汗血马。蒲路虽然铁面无私,但是对好马也颇为痴迷。
架不住萧干城的软磨硬泡和花言巧语,蒲路的马厩中也有萧干城送来的十几匹好马。其中尤以干城这次出征前,赠送给蒲路的两对汗血马。当时市价一百八十两一匹,后来几度飙升,如今已经差不多五百两一匹。
当然这是借扶余战事炒作造成的虚高。不过扶云县主让自己抛售家中的汗血马到底是几个意思?蒲路想到刚才岳溪川断言,论山之役若是大败亏输就要物价高企,朝廷都有可能破产。
那么论山之役若是打赢了,物价不就应声回落了吗?这么说萧干城是打赢了?可是打赢了为什么不大张旗鼓奏捷请功,搞得跟做贼似的?
忽然蒲路想明白为何其余四位阁臣不辞而别。这四位肯定是忙着在萧干城奏捷之前,赶紧将手中囤积的货物抛掉。尤其是吴懈最为贪财,这回肯定是推高物价的幕后黑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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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萧干城压着奏捷的折子不上,想必是为这几位阁老抛售货物预留时间。
想到这里蒲路长出一口气,然后嘟囔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他终于缓和了情绪,一招手将家僮唤来,然后轻声说道:“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将家中的马匹拿去陈祥当铺抵押。”
这个陈祥当铺是傅颂雪的买卖,京中贵妇周转资金的白手套。
家僮转身就走,蒲路忽然唤住,然后道:“不要将家里的马都当了,给我留两匹上下朝用。”
但是蒲路的夫人哪里肯依,别人做官都是穿金戴银,只有自己的老公作了高官还是日日布衣蔬食。于是蒲阁老的夫人将家中的马匹纷纷典当,只雇了一顶小轿供蒲大人上下朝。
就在朝野上下高度关注论山之役胜负之际,忽然传来一个劲爆的消息,说萧干城在回援泗沘城途中已然遭遇扶余的伏击。如今扶云县主在家中昼夜哭泣。
这显然是德音为几个好姐妹和朝中阁老抛售囤积物资放出的谣言。当然这个谣言也是用来迷惑威清王的。以免他及时将手中木料脱销。
若是威清王手中有了大把的银子,自然会拉拢一批支持他的朝臣。到时候这些人人天天盯着干城和自己家岂不是麻烦?
威清王果然迅速从苗公公口中得到消息。威清王一脸疑惑道:“这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
苗公公一脸得意道:“大王这条消息是琼京书会中传出来的。据说是琼京书会的会长元汉臣拜会扶云县主时,亲眼看到她两眼红肿,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我还找广闻寺的指挥使,请他安排一些暗桩亲自去向元汉臣求证的。这些暗桩都是广闻寺安插在朝中重臣、京中富商身边的密探。
这些贵人身边的妻妾、子弟也有不少经常光顾琼京书会买话本、约名角、看戏的。他们光顾琼京书会,元汉臣哪里有不出来迎接拜会的?”
威清王追问道:“元汉臣一个写话本的如何能见到扶云县主?”
苗公公说道:“哎呦。王爷,您太小看元汉臣了。不止是扶云县主,就连在京的公主、皇亲国戚也有不少去琼京书会看戏的。萧干城还与元汉臣一齐做过生意。把他的得意之作《误终身》推广到各省名都大邑,着实狠狠赚了一笔。”
威清王听说萧干城竟然靠演戏挣到了大把的银子,不禁眼角抽动。过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对!扶云县主就是知道萧干城战败,也不会告诉元汉臣这个写话本的市井小人。”
苗公公道:“王爷,您想想扶余县主如今富贵已极,萧干城又不敢纳妾养外室的,还能有什么事让她哭泣着急的?”
威清王思索片刻,又点点头道:“也好,我们就静观其变。还有最近木料市场的价格上涨了多少?”
苗公公眉飞色舞道:“已经涨到六成了。越是造船用的木料价格约高。王府库中的木料若是谈得好,能赚六成五到七成。不少京中巨贾都盯着王爷手中的这批木料呢!
王爷真是高明!不如趁着眼下市场紧俏,将这批木料赶紧出手。”
威清王连忙伸手阻拦道:“老苗,本王不是说静观其变吗?若是论山之役真的打败了,木料还要大涨。到时候不但咱们能狠狠赚一笔,恐怕扶云县主也要被抄家。我倒要好好欣赏扶云县主痛不欲生的样子”
说罢,主仆二人纵情狂笑,全然不知落入德音精心编制的弥天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