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他的生命从静待痊愈的重伤状态走向了终结,经验丰富的“水手”也没能幸免。
他为了查看队友状态,在被那双蓝色中带着些许阴影的眼睛击退几步之后,不甘而胆大地拿着唯一一件封印物,向前走了几步,回到原地。
这再次击退了他,而这次,已经不是精神上的冲击,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伤害。
中年的“水手”脑中闪过一个个镜头,救助队友的场面、与队友庆祝胜利的场面、和妻女团聚吃饭的场面,然后捂着留下锅炉般巨大伤口的腹部,眼里天旋地转,极为虚弱的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一些细小的碎石扎了进去。
他猛然看向原先爆炸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染上大量血迹和碎骨的表情扭曲的头颅,紧紧闭着流下泪水的眼睛。
中年“水手”心里有些触动,却更为坚定地掏出了那件封印物,那是一张不沾任何痕迹的白纸。
他用着仅剩的两根手指,飞快在纸上写着事态的严重性:
血肉炸弹……查尔斯.林尼,疑似具有污染和二次爆炸的能力,请务必派出援助,支援兰克尔队长率领的新“风眷者”小队,辅助进行追捕。
写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几乎快要熄灭了他的生命之火,但他使劲地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强行保持清醒,用手指继续蘸上了干涸的血液:
行动中,队员哈利战死,队员爱德华战死……请队长务必小心,必要时,谨记那个放弃任务的选项。
爱德华写完,却不敢呼气。他又突然犹豫了几秒,却没有加上什么更多的话语,用着仅剩的两根手指,熟练却艰难地掰开了白纸,将其撕成两半。
他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潦草如同婴儿图画的两半血书渐渐消失,竭力憋出了笑容。代价是,他嘴里满溢的黑红色鲜血涌了出来,身旁和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冰冷,能看见的周围越来越漆黑。
……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有代价。”
多年以后,面对如同鬣狗的追杀者,查尔斯.林尼伯爵将会回想起那个满怀梦想地走进特里尔的下午。
查尔斯跳入了冰冷的塔索克河中,在察觉到“炸弹”的引爆和看见紧追不舍的兰克尔等人后,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一些过往,又想起了罗赛尔大帝的两句名言。
但很快,他想到了刚才那场精心策划的爆炸,实际上是十分诡异地提前发生了。
作为主的造物,居然只是杀死了两个低序列就完成了使命,即便是件副产品,并且还是从廷根那失败且不完整的仪式中,从“祭品”“N”先生内尔尸体上得到的,也不至于这样……
而且,内尔的诅咒,配合上手下“隐修士”以生命为代价的祈求,原本可以献祭整条列车,却又被来历神秘的女人,在一处盥洗室解决了,真是令人奇怪而又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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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心情也没能力思考这些问题了,那自身胸口完全没入其中的塔索克河水,在冬天又多上了寒冷和潮湿。
尽管并没有影响身为高级“倾听者”的精神,但相当限制了他那老胳膊老腿的行动能力,又增强了御风而来滑翔的兰克尔,让他不得不用各种血肉魔法规避一道道风刃,和上涌的、冰冷刺骨的河水。
然而,他实际上想要利用后者带来的推力,并利用前者打碎冰块,加快河水的流动,原本早已冻得难以行动的双腿,利用血肉魔法后居然可以勉强移动,并且一路向着下游流去。
兰克尔暗叫不好,之前他已经安排身边的“暴怒之民”前往河岸守卫,但对方定然没有以序列8对抗中序列的能力,最多做一些阻拦,必须配合上自己的追击,才能有所效果。
可现在,敌人逃跑的速度虽然并没有超越滑翔的速度,但对灵性的消耗相当小,除非深入塔索克河冒险,不然同为序列6,即便对方已经受到伤害,依然不可能杀死或抓捕。
不能排除他逃跑之后继续在贝克兰德破坏的可能性……伯明翰还在等候……几乎是瞬间,兰克尔就思考好了要怎么做,略带鲁莽地放弃了空中居高临下的优势,在站在河岸边上的“暴怒之民”伯明翰那震惊的目光中直直地、如同坠落般滑翔,
这和他在剿灭玫瑰学派计划中的随意和冲动不相同的是,这个决定可能危及生命,可能全军覆没,并且即便死了,作为队长的他也要负上责任。
看到敌人正在飞速接近的查尔斯.林尼露出了一丝得手的笑容,但随即惊骇地看见了肩膀上那突然冒出的刀割般伤口,看见了一张有些模糊、但上面愤怒溢于言表的脸,和那双渴望杀戮的眼睛。
在他的手上,一团外表尖锐的水球闪着银白色的电光,实质性的怒火冲破了水的牢笼,正在汇聚着力量、还有因为使用封印物而流出来的鲜血。
当了十几年神使的“C”先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警惕和一些……愉悦?
他抬头,不再逃跑,周围的阴影聚合在他周围,将自己更快推进了塔索克河的下游,随即坠入了那漆黑不见底的深渊,张开双手,露出胸口“小丑”的笑容,迎接着天空的“正义”。
肆虐的雷霆当即击碎了“小丑面具”,翘起的笑容被彻底抹除,还来不及变出纸人的查尔斯.林尼被结结实实地击穿了胸口,在伤口处留下了一个足有三十厘米的巨大空洞。
他连忙使用血肉魔法,汇聚起那些碎裂的血肉,可这却只是杯水车薪。
虽然勉强能够填补擦伤的心脏,但闪电的灼烧和伤口的剧痛,让他即便有着虔信徒的忍耐力和电流通过的麻木感,依然浑身上上下下都颤抖得控制不住,将近做不出任何动作反击,只有逃跑的欲望。
查尔斯正面临着真正的生死危机,他像是在久违的特里尔,正在与其他乞丐争夺面包。
他紧紧咬住舌根,力图让另一处的疼痛,掩盖胸口缺失的血肉和皮肤,并让自己清醒。
随后,他在没有被伤到的下腹部掏出了部分血肉,并让其爆炸。
“嘭”的一声,打下有强烈副作用的非凡药剂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兰克尔被敌人的拼死反击逼退了。
他大喘着气,无力继续追击,只能使用飞行,歪歪斜斜地来到了岸边,站在伯明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目光沉重但严肃。
“伯明翰,目标已经被逼退,在他恢复前不会有任何可能的袭击。教会让我们撤离,任务取消,还有,”他一连串地说出了要做的事情,并且从口袋中掏出了半张皱巴巴的红纸,和一片有着教徽的小纸条。
“这是老水手爱德华的血书,很不幸,他和哈利牺牲了。然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并非复仇,而是尽快撤退,而现在去接触他们的尸体,极其有可能沾上污染,所以教会应该会安排指定的人去做。”
兰克尔焦头烂额地道,他相当虚弱,只能短暂交代具体事情,并且强行用着平和的语气,让伯明翰的情绪不至于崩溃,事实上,他们三个队员,都是他一个月前,从船上带下来的最出色的水手们,他不是没有情绪,但现在不可以有。
伯明翰伸手扶住了即将倒下的队长,眼神空洞地望向初晓的天空,看着那里被从原先低速飞行的队长手中掉落的血书和小纸条填满。
“事态没有失控,敌人已经退走,正义已被实施,两位英雄会得到安眠,”见对方变得呆滞和空虚,兰克尔用尽最后力气安慰地道:
“我们拯救了贝克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