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干了近半个世纪搬运工人的老头来讲,今天是一个难得闲下来的周五。
昨天晚上的大换班中,他突然得到了修理陵寝废墟的工作,今天一大早就被赶了过来。
虽然他的身躯已经不太适合长时间赶路,但他可不想因为得罪监工死在这里,之前那些同事们的悲惨遭遇历历在目。
不过来到这里,老头就觉得自己是撞大运了。
虽然自己的工作待遇没有变化,但由于这里的监工有着更优渥的待遇,周五的下午2点半就下班了,这周是第一周,还放双休,导致原本晚上十点进行的巡视工作,放在了周一。
所以,自己可以趁机跑出来,偷懒一下午,等到晚上和明后天再赶赶,把周一要检查的移除碎石灰尘等工作做完。
老头在光秃秃的树林里,找了个积雪较少的草丛坐下,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和地上的树枝,艰难地生起营火。
他从背后掏出一个生锈的铁勺——这是他中午喝大锅汤的工具,将认识的野草野菜用力搓了搓,一点点地放进其中,然后从旁边的小溪中吸了口水,喷了进去——他可不想让好不容易找的野菜被水冲走了。
不等水烧开,他便小心地饮了一口野菜汤,然后趁着味道还未飘出,一股脑儿地倒入了嘴里,
他和工友们都饿了一上午,他可不愿意在自己还饥肠辘辘的时候,和别人分享眼前的美食。
老头吃饱喝足,靠在大树边,打了个罕见的饱嗝。他在营火边摩挲着双手,感觉室外干活还是要比室内干活冷一点,不过有舍有得嘛,现在总不会一直被监工盯着了。在室外,只要会生营火,忍一忍总不会被活活冻死,他们可是一群贪婪的、索命的恶鬼。
上个月的工资估计被他们贪了不少,不然怎么可能只有55个银币,10个铜币,说好的3个大金币呢。
现在也就只能勉强寄30个银币回去,看看小孙子和儿子儿媳能不能有的吃了。
他在对监工的咒骂中渐渐昏睡过去,但似乎老天不想给他清闲。不久,他就被咳嗽惊醒过来。
“咳咳咳……嗯?”他刚想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伸了一半却又开始了一阵咳嗽:“咳,咳咳……”
他的脸颊从苍白转向涨红,用力睁开了疲惫的眼睛,用手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
面前的世界没有应有的夕阳和霞光——层层叠叠的黑云遮住了它们,凋零殆尽的大树一棵棵地倒下,躺在被黑雾染黑的雪地里。
地震了?还是在雾霾天么?他的思绪很快被身体上的病痛打断,眼前的世界旋即变得更加模糊:“咳,咳咳,咳咳咳!”
这些黑雾……会让我咳嗽?必须离开这里……老头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扶着之前靠着的大树,踏着脚下变厚的黑色积雪,艰难地向前走去。
用尽力气走了几步后,他用右手向后推了一下,想要增加动力,没想到参天大树居然一触即溃,直挺挺地倒下,自己也被大树带着,向后跌倒。
“咳……呃……”如同风箱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呻吟着,吐出了一口浓痰,眼前的一切事物变得无比模糊。
我要死了吗?
这太正常了,工人能活到他这个年纪的本就是少数,加上自己因为饿,又经常吃路边的野菜。
我算是死在偷懒里吗?这是风暴之主,对我这种懒惰者的惩罚吗?早知道,就多寄一些钱……
他颤抖着右手,想要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自己剩下的钱,却“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几颗硬币同样摔在了雪地里,孤零零地躺在他的面前。
他面前的世界彻底漆黑。
1320年倒数第二周的周五,贝克兰德大瘟疫。
……
黑夜女神教会创办的学校,周五要晚放学一小时,也就是下午3点放学。
今天是阿里来接孩子,尽管他信仰的是风暴之主。
这是因为他的兄嫂、黑夜女神虔信徒、史密斯夫妇承受不住在这里生活的压力,用着一位律师恩人施舍的钱财,于今天早上先一步离开贝克兰德,坐上了前往廷根的火车。
“邓恩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自嘲地看了看污染严重的天空,“大城市都是个伤心地。”
史密斯夫妇不愿意放弃小邓恩上学的资格,而廷根这样的小城市,很难给小邓恩有上免费教会学校的机会,毕竟据阿里所知,那里看起来更像是个刚刚开始发展的小镇。
所以,作为可能的学校教育的最后一天,史密斯夫妇想让小邓恩上完,和那些小朋友说声再见,然后再让阿里帮忙带上去廷根的火车——今天下午的票都是软座票,他们买不起四个人的。
走到铁栅栏门口,他就看到眼睛略有红肿的小邓恩走了过来,边走边搓着眼睛。
“以后再也看不见戴维和贝拉了……叔叔。”小邓恩扑到阿里的怀里,阿里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
“以后会有机会回到这里的,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能在贝克兰德再看到他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轻松扛起瘦弱的小邓恩,对方的体重给他的感觉还不如船上的硬沙袋,但要是扛着对方出乔伍德区,恐怕有点困难。
“我们去廷根,找你父母,到时候我们就能住进大点的房子。”阿里编出了一个令人兴奋的地方,小邓恩渐渐停止了抽泣。
走出学校,阿里最终放弃了花钱坐车的想法,决心凭借自己充沛的体力步行。
然而,他没走几步就开始咳嗽。
“咳咳……呸!”他脚步放缓,咳了两声,侧头向着旁边,吐出一口浓痰。
“这个该死的城市,不是下大雨就是起雾霾!”
他同样隐隐听到了小邓恩的咳嗽声,心中突然一紧。
“小邓恩,你还好吗?”他拍了拍小邓恩的背,听到对方嗓子沙哑的回答:“我没事,叔叔。”
“该死,这一定是工厂排放的毒气。”他清了清嗓子,向前快步走着,肺部却猛然收紧,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摔倒。
“咳,咳咳咳,咳咳……呼……呼……呃……”他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呼吸着,感觉自己的气力正在飞快地消耗,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到街道上的人们同样在咳嗽,同样在奔跑,同样在倒下,黑雾在他们的身体里进进出出。
“小邓恩,咳,呼……传染病……咳咳……”他竭力说出了这个医学名词,将小邓恩放下,用力将对方推出。“去北边,北边,教会医院,就说,咳,咳咳……”
“就说你是虔诚教徒的孩子,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