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关系,经年累月。如果搁在一般家庭,早就形同陌路了。但在这些世家之间,本是依靠联姻巩固地位,平素一贯经常来往。故并不因时代久远而有所疏远。
折、杨两家是姑舅表亲。折彦质与杨存武,系佘太君与杨继业后第四辈同辈。关系亲密,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存武面带愧色:“殿下所敬者,乃存武祖宗们的丰功伟绩。存武没什么出息,未能给杨家挣到光,实在惭愧。现在,只好存身在彦质兄麾下,混口饭吃。”
赵榛笑着宽慰道:“杨统制此言差矣。所谓时势造英雄。杨家兴盛之时,正是契丹肆虐之日。你们杨家祖先向来经略河东。彼时,身处宋辽前线,大有用武之地。所以,英雄辈出,家中名将不可胜数。等到我朝与辽国约为兄弟之国后,北方没有了边患。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杨家自要休憩一番。反倒是西患渐起。折家与西夏人接壤,久历战阵,经受时势锻造。所以,折家亦能一时英雄豪杰并起。恰如当初你们杨家。我朝西军为何英勇顽强?就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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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彦质抚掌大赞:“殿下明见千里!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存武,你不要妄自菲薄。如今金人起自北方,与当初契丹人何其相似?说不定正是你们杨家再次建功立业的绝好机遇。”
赵榛跟着笑道:“堂堂的统制官,位在宣抚之下、诸军之上。在小兵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几辈子都攀不上官儿。杨统制还要当多大的官儿?莫不是想把金国打下来?就着它的土地,由官家裂土封疆,搞个金王当当?”
“殿下说笑了。”
赵榛这么一开玩笑,房间内的气氛活跃起来。三人有说有笑。
谁都料想不到,赵榛今日这一番无心之语,恰恰一语中的。
日后,赵榛为帝。第一个领兵攻进黄龙府者,正是眼前这杨家后人。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的杨存武,为金兵凌冽强悍的攻势所惊忧。怎敢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三人又聊了一会。赵榛特意嘱咐,校阅时务必见到部队真实的面貌,不要弄虚作假。待折彦质答应后,赵榛才放心地出门,去汜水村消遣一番。
历经冬雪之后,暖阳再次照耀大地。
赵榛再次骑马跨过汜水桥。
桥南边。远处,汜水河沿着岸边结着厚冰。唯独桥下始终河流奔腾。浪花飞溅,毫无拘束之势。
从这里到辕门,已经恢复正常。昨天警备的士兵早就撤回了。来往的士兵,不绝于道。营帐当中,士兵穿梭。
透过营帐间的缝隙,可以大略看些景象。东面营帐外,靠近山丘的空地上,聚集着成排的士兵。鼓点声不断。想必正在列队训练。
赵榛身后跟随了几人。
朱大泰、沈汉、杨存武自不在话下。还有二人却不是赵榛带来的随从。仔细一看,是昨晚处置金人投书的宋军统领,王晏与张宪。赵榛亲眼目睹这二人现场处置军务,十分难忘。出发前,便和杨存武提出让这二人随同。杨存武自是遵照他的要求执行。
至于叶复等人,赵榛没有带在身边。与折彦质讲好,这两天让这些人在军营中转转学学。接触一下军事。
赵榛也去问过秦桧。他推脱晚间未休息好,不愿同行。赵榛乐得如此。于是,不勉强他。
赵榛回首,见王晏与张宪默不作声地骑在马上。若有所思。看年纪,王晏大概二十上下,是营指挥使。张宪年轻一些,十六七岁的样子,是营指挥副使。不过,二人行事风格不同。王晏耿直刚猛,张宪则刚柔并济,似乎更胜一筹。
赵榛暗道,张宪这个名字,也是青史留名。眼前此人,是不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历史人物?
众人自北面进入汜水村。
杨存武引道。看守的士兵未作查验,急忙让开道路。士卒如赶集的群众,持宣抚营凭据进入村庄。穿的多是时服。天冷,都戴着军帽。那种宽大边缘、当中一簇红缨的范阳帽。皮的、毛毡的,因人而异。偶尔一些都头指挥,肩甲护腕不脱,挎刀不离身。人流虽称不上络绎不绝,但一路上三三两两,汇聚到村中,已经蔚为可观。
赵榛身处村庄之中。才发现村里村外完全两种景象。
村外肃穆有序,村内熙熙攘攘。喧闹嘈杂,俨然一个热闹的集镇。村中,但凡空敞的地方全摆满了摊头。村庄中心,尤为拥挤热闹。各家民房大开院门,拼命将商铺塞进去,能塞多少便算多少。商铺之中,留着的小路。需要两人侧身,方能通过。
赵榛等人将马匹交给看守的士兵,随着人流徜徉。
商铺五花八门。可谓衣食住行一样不落。针头线脑、车架马鞍、游火灯烛、刀枪箭矢,衣裳剪裁缝补、车轮接续翻新、室内陈列摆设、铁炉火烧锤炼……比比皆是。
不过,最多的还是饭店酒肆。间或无数的小吃店面。
赵榛见此人间景色,心情无比舒畅。
“想不到,前线重地还有这么一片小天地。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