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过,南城守备见金军攻势逐渐零落,便逐次安排士兵修整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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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信仲所率队伍乃临时派上墙的,没有饭食,都生出怨言。姚信仲安抚一番后,想起刚才东城飞石如雨的情景,便道:“我兄长在东城为统制官,到东城必能饱餐一顿。”
他这么一说,麾下士兵无不欢欣鼓舞,这就催着姚信仲往东墙去。
姚信仲望着赵榛,询道:“恩公,东城金军以石炮攻击,极其犀利,矢石无眼,你要去此险地吗?”赵榛自然要一起去。
姚信仲不再多说,率领麾下士兵往东去,他们乃是客军,无人约束,一路毫无阻碍便出发了。
路上,队伍途径南熏门城楼。
城楼下无数士兵踮着脚尖往城下了望。护龙河上一片大火,士兵们无不兴高采烈,议论纷纷,更有许多士兵在高声欢呼。
赵榛一听,无不是歌颂郭京的颂扬之词,大意是南熏门受郭真人庇佑,引来火部正神下凡,烧得金军土崩瓦解,解了南城之围。
赵榛心道,本是正常的军事部署,却被穿凿附会到郭京身上,白白便宜了这神棍,想到这,不禁抬头看了看城楼。
南熏门城楼门窗紧闭,看不出任何征兆,想到晚上还要再来一趟,赵榛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在心中将城楼一带的建筑布局再次复摹一番,坚定信心才低下头离开。
穿过南熏门城楼,过了宣化门之后,东边的金军逐渐停止了炮击,改用箭矢。
赵榛、姚信仲逐渐进入东城攻击范围,身边冷箭不时突飞而来,好在士兵们用盾牌护着,伤不着二人。
待到了南城与东城的交会之处,二人见角楼尚算完整,令士兵躲在安全角落中。二人又找到此地守备校官,一番商议之后,得到准许登上了角楼。赵榛与姚信仲举目北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与南墙相比,整个东墙好似被肆意蹂躏过,残缺不堪。大火、浓烟比比皆是,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气味。
近处上善水门城楼几乎被摧垮了,靠南的半拉城楼被巨石击中,柱檐坍塌,露出楼内的面貌,仅存的柱子摇摇欲坠,原本高大巍峨的城楼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目光所及之处,各处城楼多有残缺,无一幸免。楼前女墙、马面如同被锐器横空劈过,墙头被砸断、削断,一眼望过去,垛墙与墙面参齐不齐,七零八落,一副破败景象。
城墙上碎石如坟、箭羽如林。
石头缝中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伤兵因为伤痛,不住哭喊。有些奄奄一息的士兵,已经没有力气哀号,身体凭着本能在蠕动,作着最后的抽搐。
幸存士兵躲在破损的垛墙后,不敢随意露头。
二人又往城外看去,护龙河东岸战烟四起,金军遭遇到围攻汴京以来宋军最强力的反击,伤亡惨重,被摧毁的营帐、器械、来不及抬走的尸首散落一地,随处可见,但金军好像围捕野牛的狼群一般,虽然一些饿狼被野牛顶得人仰马翻,但更多饿狼瞪着血红的双眼,从四面八方扑来,将钢牙利爪搭着野牛的颈部、背部……身体每一处,寻找着时机,妄图给野牛致命一击。
城墙下,金军叠桥之法已经大为奏效,建成了几座叠桥,金军便冒着城头上的枪林箭雨,催动云梯、鹅车诸类攻城器械渡河。
二人大略清楚东城战况,急忙从角楼中下来,带队继续寻找姚友仲。
到了上善水门附近,赵榛情知城下便是自己那日落水的地方,但来不及感慨,四下一问,找到此地的守备指挥官。
接待的指挥听闻姚信仲是东壁都统制的自家兄弟,不敢怠慢,急忙派旗兵去中军营向姚友仲报告,但军情紧急、场面混乱,旗兵未见到姚友仲本人,只能匆匆回来复命。
姚信仲也不为难指挥,人既已到了东城,眼下最重要的是安顿下来,便要求参与战斗。指挥闻言大为振奋。
东壁战事胶着,军中各方避之不及,唯恐上到东城与金兵交战伤及自己,便连搬运尸首伤员的民壮杂役也不好差使,总找借口迟迟不登墙。
姚信仲竟然主动率人前来助防,指挥激动之下,实在找不出什么话表达心意,一问才得知姚信仲等人尚未用饭,这就安排下属准备饭食,再为姚信仲划定防守区域,然后赞不绝口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