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小厮抱着扫帚耷拉着脑袋,明显就是因为跑进去通传,被数落了一顿。
注意到探察的视线。
姜游也没有再说,吩咐了小厮两句,并没有让他跟着。
姜游打量着面前样貌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正当初九犹豫着要不要像叶璧安那样“自报家门”时。
却见谢珩上前一步,端素行礼。
“陈郡谢家谢珩,久仰姜先生之名。”
陈郡谢家....
竟是簪缨世家,谢家来人。
姜游眼神闪烁着讶然,同样回礼。
“谢公子,不必客气,里面请吧。”
姜游走在前面带路,书童也正好来寻他,他便停下脚步吩咐书童把学生今日的课业全部收上来,才转头对着谢珩和初九说道。
“正好到下学时间,两位,这边请。”
姜游将二人请到了一方亭内,中间是摆好的桌椅,桌上放置着茶具,看来这里也是姜游自己平日饮茶和待客的地方。
“请坐。”
姜游熟练烧水,将茶洗好,又把茶具过了一遍水。
初九下意识去看谢珩的表情。
还好。
没啥太多波动。
“谢公子,方才十三来报,说公子是为查案之事而来,万宝的事,我也听说了...”
十三?
那个跑着去喊人的小厮?
初九乖巧盯着面前的一杯茶水,水在风下轻微晃动,中间的绿茶挺立,看起来格外新鲜。
谢珩接过茶水,淡然放好。
“是,先生,且不说万宝是你的学生,我在神都,也曾听过姜先生的事迹。”
“如今来到泽县,也有拜谒先生之意。”
“所以谢某来此,也是想听听先生对于万宝被害案,有何想法。”
谢珩说得淡定,姜游却明显一愣。
其实官府中已经来人问过了。
但没想到,说奉县令之命再次登门的,是如此年轻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人,还是陈郡谢家的。
“万宝的确是我学生,他向来也算听话,虽然课业是差了些,但我想着,也不是每一个入我千文私学的学子,都是为了以读书谋出路。”
“课业差些,也无妨。”
听话?
初九盯着茶叶尖,一个12岁养外室,为了美人一笑,出手打人,这样的人,他的先生对他的评价,是还算听话?
谢珩看着姜游,并没有接过他的话茬,而是聊起其他。
“我听说姜先生收学生,不分高低贵贱,这万家财力雄厚,当初姜先生收下万宝,莫非是...”
谢珩当着名士的面,居然说这样的话,万一人家生气呢?
初九顿时有些紧张,虽然知道谢珩的目的,可能就是故意惹姜游生气...
却见姜游似乎并不介意谢珩的猜测,他很随意笑笑。
“是啊,万家的确是泽县富商,家大业大。”
“但我收万宝,跟他家的财富,的确没有关系。”
谢珩紧跟其问。
“那是因为...”
“万晨是我的学生,她很有才华,自小便喜读诗书,作为女子,她表现得很好。”
“万玉同样如此,虽然她性子骄纵些,但同样好学,诗文极佳。”
“当初我同时考校万宝和万玉,本只想收万玉一人。”
“但万家夫人私下来找我....”
姜游说到此,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思索应该如何表达。
作为读书人,他不爱背后说人。
“咳。”
“总之,万夫人的意思便是,希望我若是收学生,希望能将万宝也收进学馆。”
“她声泪俱下希望万宝能通过读书改变。”
“我想,若是还有什么是最能改变人的本性,那或许只有圣贤书可以。”
“所以我收下了万宝,作为学生,在私学读书。”
初九想起在万家遇到的万玉,以及万夫人那个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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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姜先生说的淡然,看肯定背后也有隐情。
或许这万夫人,肯跟姜夫子说了,若是不收万宝,万玉也没法进私学读书,又或者看硬的行不通,就哭着求姜夫子。
可能姜夫子看在自己学生的面上,便是心软收下万宝,也起个好心,希望万宝能在学堂有所改变。
“原来如此。”
谢珩点头。
“不过姜先生,这万宝,未曾参加昨日诗会,既然诗会是先生主办,那想来私学学生也该帮忙筹备才是。”
“姜先生可记得,是从何日起,未看到万宝的。”
姜游想了想。
“诗会虽是姜某人在办,但也是泽县百姓支持,柳会长同样派人协助。”
“学馆内在读学生加起来有三十人,我也只找了几人帮忙。”
“万宝他说,家中生意忙碌,下学后要去当铺帮忙,他是万家继承人,态度端正些来说,我自然也不会不同意。”
“我记得,是五日之前,下学时,他跑来找我说的。”
谢珩看着姜游,“先生,这诗会举办前,万宝一直没来过私学,先生不觉得奇怪?”
姜游叹了口气。
“这第二日,万夫人便来跟我告假,既然有亲人告假,我又能说什么呢....”
“好了,谢公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姜游把茶端起。
初九眼睛眨巴看向谢珩,公子啊,您瞧,您这又被端茶送客咯....
谢珩静静看着姜游手中的茶。
伸手接过。
薄唇微张,轻抿一口。
“好茶。”
“今日来千文私学,听到书声朗朗,又与先生一番交谈,是谢某荣幸。”
“这兵车行是一首好诗,杂言互见,平仄互换,又低昂起伏,曲折多变.....先生可谓,是教书育人之典范啊...”
谢珩声音低沉,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起身拱手行礼。
“今日叨扰先生了。”
直到两名男子的身影缓缓消失,姜游才看着那见底的茶杯,苦笑。
这谢家人说话,果真是犀利。
三言两语,便是将自己于无形中,又夸又贬。
他的确,做不到自己曾经说的那样“有教无类。”
也没有真正做到,根据每个学生自己的特点和潜力,因材施教。
面对比较喜爱的学生的求情,他会犹豫。
面对其娘亲的哭诉,他会纠结。
又或者,他放出名额,却又要相看学生,看其是否有天赋...又或者看其是否有品格...
早就已经无形中,给学生下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