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恍惚里,朔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诡异的幻梦。
梦见了自己度过美好的一生,万物欣欣向荣,没有战争,没有疾病,没有斗争与迫害,神明高居于天,人民奔走于地,生灵们高声歌颂着母亲的名字,感恩母亲的给予,漫长的生命平静又美好。
幸福的好像住在天堂的最高处一样。
拥有了一切。
正因为如此,当未来的黑暗接踵而至时,才会那么的令人绝望——当她发现虚假的爱戴被撕裂,神与人都朝她露出冰冷的眼神时。
便迎来了无尽的地狱。
在模糊而光怪陆离,连触碰都会被灼伤的过往里,温柔的太阳与月亮离她而去,星夜消失无踪。
飞鸟,花草,虫鱼,山峦与河流与风,都死去了。
到最后,就连她最亲爱的孩子们,也放开了手,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永恒的虚无笼罩了一切。
孤寂在这漫长的荒芜之中到来,时序随之崩裂,曾经瑰丽的一切沦落如尘埃中,碾落成泥,只剩下她宛如幽魂一般徘徊在无人之地。
混乱的记忆如海将她淹没,唯一能握紧的,只有那古老的歌。
“Aa--Aaa--Aaaa----”
啊,啊,孩子啊,我的孩子们啊。
泣血的声音低声悲鸣:“为何要弃母亲而去?”
无人回应。
或许孩子们早已忘了母亲,早已将过往的秩序,规则一并翻越。
也早就已经迈向了更加辉煌的未来。
于是,祈求的声音渐渐失望,到最后,再无任何侥幸存留。
在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下了最苦痛的执念。
“Aa---Aaaaa--------”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若不驱除现人类,自己就会被杀。
那个声音舔舐着曾经的血泪,悲痛的灵魂发出最后的低语。
“那就,将想要的一切重新创造!”
在那之后,无穷尽的黑泥笼罩了一切。
万物悲鸣。
……
当身躯被淡金色锁链捆缚,贯穿时,朔月从噩梦中睁开眼睛,惊恐的喘息。
汗流浃背。
梦中的死寂与绝望还残存在他的肢体中,在每一个神经末梢颤抖着,徒劳徘徊。
当青年抬起手,便触碰到了面具下渗出的湿迹。
那是猩红的血泪。
梦中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可记忆里分明还有一头银发存留,那双交错的星瞳,仍在述说着悲伤的决意。
为他带来了苦痛之梦,又在让他受伤之前转身离去。
但是最后的尝试,无可争议的失败了。
难道成为Beast的提亚马特,拯救她的办法,只剩下毁灭了吗?
不,不对,还有办法……
身侧传来了得逞的笑声,当朔月终于从幻梦与思索中苏醒,抬起头时,那双戏谑的紫色双眸便倒映着他此刻的狼狈。
“哎呀哎呀,不需要那么拼命啊,很不像话呦。”
金固的手中握住了天之锁,神之兵器的尽头贯穿了朔月的心脏,又从肺腑中穿出,将他死死绑住,稍微动弹都会带来无尽的剧痛,而尖端如蛇探头,升到朔月的眉心,与他对视,无声吐信。
仿佛下一刻,就会贯穿青年的脑袋。
“竟然在我们面前发呆,这可不像你啊。”金固偷袭得逞,难掩得意,“让我想想……你不会是想要用什么手段,想要唤醒母亲的意识吧?”
“仅凭旧人类孱弱的精神,闯进母亲被仇恨灌满的意识海中……”与恩奇都有着相同形貌,却在精神构造上截然不同的人偶深吸一口气,随后放声大笑:
“你还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啊!”
“呵……”哪怕剧痛撕扯着心神,朔月嘴角仍扯出一抹笑意,他看着得意洋洋的神只,忽而问道:
“呐,我问你,金固,自诩新人类的神只。”
似是察觉到了即将迎面的刀锋,金固止住了嘲笑,眉头微蹙,就听见青年的语气变得诚恳而好奇起来。
“原来所谓的新人类,是用偷袭这种下三滥手段击败了看不起的旧人类,也会洋洋得意的东西吗?”
波斯湾的上空,骤然死寂。
自现身起就不言不语的魔神王,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意。
自虚数之海中上浮的母神提亚马特,一双星瞳淡漠注视着半空的两道身影。
也不知是在看那自诩新人类的‘孩子’,还是试图闯入她意识的狂妄之徒。
而金固,在面色数次变幻之后,终于被阴沉与杀意所覆盖。